夜深。
月亮的光线轻微晃动,漫天星辰闪烁,撩起了涟漪,惊起了夜海广袤的沉寂。
我和艾丽娜走在泥泞的小道,徐徐前进。污浊的泥泞溅在黑袍上又缓缓滑下,虫儿的低语在耳边嘶鸣。
啪嗒。
在我走神的瞬间,一只脚不慎踩进了泥坑里,污浊的泥泞直接蔓延到脚踝附近。不仅整只鞋子都被泥泞包裹,更有甚者跑进了鞋子里,湿湿淋淋的触感让我蹙起了眉头。
“真是的。”我一边抱怨一边想要把脚抬起来,然而因为将注意力放在这边,另一脚在这微妙的时刻踩进了右侧的泥坑。
噗嗤一声,我两只脚都陷进了大自然的陷阱里。
“哎……”回过头来的艾丽娜,忍不住叹了口气,“伊莉雅,所谓的笨蛋是不是用来形容你的?”
纤细的五指出现在我面前,艾丽娜伸出手来想要帮我。然而我恶作剧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在艾丽娜察觉不妙的时候,我已经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
又是一声噗嗤声,艾丽娜的双脚也陷进了泥坑里。
“笨蛋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我们两的。”
脑袋上的耳朵得意地抖了抖,我露出欠揍的表情。
“啊。”艾丽娜看了眼天空,不仅没有恼羞成怒,还温柔的笑了起来。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继续向前走着。
“喂,艾丽娜。慢一点,等等我。”
我手忙脚乱的跟了上去。
走过了泥泞的小道,借着月光,一座萧条的村庄映入我们的眼帘。说不上温馨的回忆一点点爬上心头,那是连场景都记不起来的暧昧不清,但是,却有一股说不上的温暖。我和艾丽娜缓缓走近了它,小心翼翼地仿佛在触碰易碎的宝物。
残亘断壁与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是这里的主旋律,破旧的村牌“戴维村”也布满了岁月的刀痕。即使是深夜的寂静也掩盖不了风中悸动的哭泣。
我看着村门口的血迹,与散落的麦秆,良久才蠕动嘴唇:“又来了,那些人。”
艾丽娜耸了耸肩,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我不能解读的情绪,不是悲伤,不是彷徨,更不是喜悦与快乐,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的东西。
“王国的纳税。”艾丽娜发出嘲讽的笑声,“交不起的成人就是犯罪者,等同于偷窃,抢劫,要送到王城伊优修建宫殿,孩子则要送去W立军校。”
——培训杀人的技艺,优秀者更是要送上战场,为这个疯狂的王国战斗。
这个国家早就疯了。
呼出的气体在冰冷的夜中化作徐徐的白雾。
“走吧。”我对艾丽娜这么说了,她点了点头,我们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所谓的故乡。
走进了村子,才更能体会其中的破败。肮脏的道路上充斥着刺鼻的气味,男人的打呼声与孩提啼哭的响声交织在一起。
我们在屋子的阴影下快速前进着,以极其细微的声音做着默契的交流。
“虽然王国对犯罪者的子女分配到哪里的W立军校并不隐瞒,但是送去W立军校的孩子,一般都是失去双亲或者双亲被送到伊优王城的人。一般的邻居根本不可能把别人的事记上十几年。”
“想要知道小尤里被送到哪里的W立军校,明面上对我们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只有查阅村长家的记录。”
前方突然亮起的灯光让我们拐进了更为深沉的黑暗之中。
“但是,十几年前的记录村长不可能把它原原本本的放在桌上。正常人都会把这些东西堆放到仓库里面,混杂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文献中,更有甚者直接丢弃掉也不是不可能。”
“而如果去寻找并查阅的话,难免花费大量时间。更何况,到来的追兵优先搜索的必然是村长家,如果我们不小心留下什么痕迹,弄巧成拙的可能性太高了。”
“所以。”联系之前我给艾丽娜共享的情报,我们异口同声,“我们应该去贝瑟尔那里问问。”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不知道,但是贝瑟尔可是我父亲的异姓兄弟,再不济也该知道我和尤里都分配到哪些地方吧?
话音刚落,我们凭借记忆停顿在一所爬满岁月青苔的屋子前。灯火已熄,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想来深夜都已经入寝了。
我看了一眼艾丽娜,她点了点头,伸出手抓住墙壁上一块凹陷的地方,脚在墙壁上一撑,一个翻身,漂亮的从二楼窗户落了进去。
在外面的我只听到一阵非常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不久之后,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后面传了过来,啪嗒一声,木质的门被一位中年人麻利地打开了。
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诸多的印记,但是憨厚的表情一如当年。
贝瑟尔叔叔,我压抑住想要呼唤他的冲动,之前整理过的黑袍也巧妙的遮住了我的表情,我默默地经过他的身边走了进去。
贝瑟尔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在确认没有人看见后,紧张兮兮的把门关了起来。在做好这一切后,他靠着门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看来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贝瑟尔应该没有半点睡意了。
我望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艾丽娜,默默坐到了她的身边。
良久的沉默。
贝瑟尔睁眼眨眼,睁眼眨眼了数十次,在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才磨磨蹭蹭地开口:“你,你,你真的是艾丽娜吗?”
艾丽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就和刚才说的一样,我和艾尔从W立军校里逃出来了,现在艾尔正在等我的消息。”
“那,那这位是?”
贝瑟尔小心翼翼地询问艾丽娜,毕竟艾丽娜可是有着随手捏死他的杀人技艺。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艾丽娜的眼神比冰还冷冽,“对你,也没有一点的好处。”
——得到了冷酷无情的回绝。
贝瑟尔尴尬的笑了笑,他搔着脸颊,语句虽然还是断断续续,但是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不断颤抖了,显然冷静了不少:“好,好的。尤里的事,我记在本子里了,我这就去看看。”
一边说着话,贝瑟尔一边向二楼走去。留下我和艾丽娜坐在一楼。
“这样真的好吗?”我稍稍的有些罪恶感,毕竟小时候贝瑟尔对我非常的友善,如今看他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背影,我对隐瞒自己身份这点耿耿于怀。
“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艾丽娜露出苦涩的笑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逃犯好不好!正经人只有和你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
那样才能平和的生活下去,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而言越好。艾丽娜冷静的做着补充。
事实正如艾丽娜所说,我默默的住了嘴。
片刻之后,贝瑟尔用手臂夹着本子,托着两杯水从二楼下来了。他小心地把水放到桌子上,然后把本子递给了艾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