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暮云四合,天笼四野。
暮云的夹缝中,群星出而月未现。
星宿城,星宿城中的望月楼上。昏烛明灭不定。
有风。轻微,小心翼翼的穿堂而过。
昏烛前。月舒天静静的坐着。明暗的烛光。瞻仰不清他脸上的喜忧。
在他的面前是一张桧木雕花的桌子。而桌子正前方却空无一人。
在这桧木雕花的桌子上。此时正阵列着一具古筝。月舒天凝视着古筝,沉思了很久。侧面桌子上的晚餐已被丫鬟拿去温过了两次,每次都是香飘四溢的端来,然后再等油都凝固时再端走。
他未曾理会。别说是吃了,就是他闻都没有闻过。从午时到现在,他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昏烛一阵摇晃,窗外忽然传来三声急促的短笛声。
月舒天眉毛一扬,抬头看向前方。同时双手缓缓的向着古筝拂去。
古筝旁边的长剑。被月舒天的杀气一点一点的顶出剑鞘。
剑出鞘三寸有余,而月舒天的手已经按在了古筝上。
双手轻轻一拨,一缕萧杀之音,涤荡而出。
窗外。十里湖面。
湖面上一叶扁舟疾驰而来,速度奇快。
扁舟前稳坐着一位黑衣老者。
短笛横于嘴前,呜咽的吹着。
短笛的出气孔一阵的扭曲。一连串的音符跳跃而出。
音杀之术,以奴气而化形。
音符落在湖面上。击起一幕水雾,然后水雾化作人影。以风驰的速度向着望月楼冲去。
望月楼上,一股气流在窗口前浩荡而下。
同样是音杀之术。
以音奴气,以气聚形,杀人于百步之外。
气流卷起窗前桃花树上的花瓣。化作一具桃花人影。向着扁舟疾驰。
两具人影,眨眼间已经相遇在一起。
一剑一笛,一击不中,错身划过。一取望月楼上的月舒天。一取扁舟上的黑衣老者。
扁舟上。黑衣老者的身后。依然坐着另外的三位老人。
其中一人望着横冲而来的桃花人影。道:“一年未见。舒天的音杀之术也可化形而出了”
另一位老人道:“但终究不是老大的对手”
说话间。桃花人影已到近前。黑衣老者长身而起。躲开桃花人影的攻势。身如穿花的蝴蝶。跃出扁舟。一脚轻轻的点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桃花人影反身斜刺,直取黑衣老者的后腰。黑衣老者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往左面一个回旋身,错开桃花人影的剑势。踢脚直踢桃花人影的下巴。
桃花人影一个后空翻,躲开黑衣老者的攻势。右手抖了一个剑花,改变剑势,直刺黑衣老者的咽喉。
风来。吹起黑衣老者的衣袂。飘飘然欲有乘风而去的感觉。
画卷空灵。不似人间应有之物。
仿似再华丽的辞藻,都是一种冒渎。
短笛在手,音律在悠扬。
黑衣老者从容不迫的向着望月楼掠去。飘逸的身法在湖面上移来移去。宛若奔月的嫦娥,极尽的洒脱。
身后。桃花人影的剑势勾划劈刺。却连黑衣老者的衣角都沾染不到。顷刻间已过十招有余。
望月楼,琴声再响。
水雾人影横笛于手,人踏七星,笛走剑势。瞬间已到了月舒天的近前。
月舒天按住琴弦,双手起伏间,一道道的风刃在琴弦上爆射而出。分攻水雾人影的周身七十二大要害。
然而水雾人影的攻势却十分的灵巧。辗转腾挪之间。笛势攻击不变。直取月舒天的眉心。
月舒天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冷汗,白皙的双手青筋暴起。扶动琴弦的频率更加的急促。
一丝丝的裂痕出现在古筝的琴体上。
“铮”的一声。琴弦断开。
月舒天的杀机泄了。人顿时如秋后的菊花一般。萎缩了下去。
而此时,黑衣老者已经飘入了望月楼上,身后的桃花人影因为琴弦的断开。杀气无法在凝聚。而化作一片花瓣散去。一片一片的掉落在地面上。
黑衣老者没有回头,他将笛子移开嘴边。整个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气机一松。神情也萎缩了下来。一扫刚才的挺拔英姿。
毕竟他年事已高。拳怕少壮,老年人的身体素质的确跟年轻人无法相提并论。
况且音杀之术,远距离的控制杀机,更耗心神。
水雾人影化作一团水流。激在月舒天的身上。
水珠顺着月舒天的鬓角长发滴落而下。
月舒天凝眉。未曾言语。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的身影。被烛光拉的长长的。投射到空荡荡的墙上,给人一缕十分寂寥的韵味。
黑暗的夜,是如此的静,即便是窗外虫鸣的声音也闻得清清楚楚。
刚才的一幕仿似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个丫鬟推门而入。根本无视这两人的存在。在旁边的那张桌子上放下了一些糕点,算是宵夜,临走时还往茶壶里又换上了一些新鲜的茶叶,注入了一些开水,随后又端走了月舒天的晚餐。转身掩门。自顾自的去了。今天她的工作到此已经算是做完。所以临走时还轻松的吐了一口气。
酒香,在大堂上慢慢地弥漫。在酒香弥漫的同时,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也闷闷的传来。仿似床底下。一群老鼠在啃一根老玉米一样。
旁边的桌子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的小老头儿,桌子上的糕点不时的被他塞入嘴里。糕点被他嚼碎咽下后,他还会拿起他手里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的灌上一阵子,然后在吧唧吧唧他那干枯的满是皱纹的嘴角,同时。他那一双高高鼓起的水泡眼。也偶尔的会滑稽的瞪向这边的两人,
黑衣老人将短笛插于腰畔。随手拿出一块手帕。丢在月舒天的面前。叹道。
“朽木难雕”
月舒天拿起手帕。擦了擦脸孔上的水迹,想要辩解,却欲言又止:“我...”
“宫老二。嘴下留情”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闻这声音,这人应在十丈以外。可是话音刚落。就见窗口中,一个白发飘飘的道士钻了进来。
这道人一身黑色的道衣,洗的几乎泛白了,一根黑铁簪子,松散的束住头上如草的白发。手上一柄剑。连剑鞘都没有。好似捡来的一样。
黑衣道人上前,捡起桌子上的糕点也不客气。上去一把就捂在了自己的嘴中。
“噎死你们算了”
窗口,一位身材高大的和尚翻身而入。这和尚虎头豹眼。鼻直口方,大耳垂轮。一件宽大的僧袍,自然的披束在身上。
他看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盘子。气的怒目圆睁。
“吃货。吃货。两个吃货。”
“诺。这还有些碎屑”
宫老二幸灾乐祸的拿起盘子举向野和尚。野和尚一声冷哼。
宫老二自讨没趣,自顾自的将盘中的渣滓倒入手中。然后仰头倒入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