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的人倒也不是吃素的，但还是被我的架势给震慑到了，底气却有些不足：“萧副将？你说萧副将？哼，萧恪将军此刻正奉命在甘肃一带协助控制瘟疫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一直没能看到他。

　　不过我自然有办法应付。我笑道：“只是将军有要事需要找萧副将。”说罢又靠近一步，轻声道：“兄弟你不知道这几天来的那几个江湖中人吗？将军怀疑那是葛尔丹的奸细，所以派我送密信给萧副将。因为此事不宜声张，怕打草惊蛇，所以才趁夜黑行动。”

　　两个守卫年纪不大，听我这么一说也被唬住了，但依旧面露狐疑之色：“既然你是特使，可有何凭证？”

　　我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那支黑玉骨笛：“这是萧恪将军最珍视之物黑玉骨笛，见之如见本人。因为我身份特殊，怕使用令牌会被奸人钻了空子，所以才会将这等贵重之物交予我。”

　　我知道军中之人绝大多数都知道萧恪的笛子是何等的宝贝，加上经历之前诈降一事之后，更是对这一常识做了一个普及。

　　两个小兄弟凑近一看，笛子在淡淡月光下闪着独特的光泽，而笛子最后一个孔旁边赫然刻着两个字‘然之’，那是萧恪的表字。

　　这下子他们所有的疑虑都消除了，恭恭敬敬给我让出一条道。我抱拳谢了他们便匆匆融入沉沉夜色中。

　　按照我的推测，公主以为我下了迷情丹，那按她的打算，应该是会……不管他有没有被她迷惑，今晚他肯定能看到我留下的信。上面交代了公主的底细和目的。而等到他发现一切的时候，我已经隐入大山了。信上，我没有说我就是他的福晋。相信他已经当我死了。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我，死了一次的人，没必要再出现，不管有没有放在心上过，现在都是时候放下了。

　　至于我，真相是什么样的，现在也不重要了吧。老天，现在只能听你的了。

　　我一刻都不敢停，我怕他们会派人来追捕我。虽然我临走前交待了所有隐情，但是这样不能让我自己摆脱嫌疑。

　　幸好今夜有月。山间野径倒还看的清楚。我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上山后也不敢走得太快，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也沁出丝丝冷汗。

　　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处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休息，估摸着他处置那位公主也需要时间，应该不会马上考虑到我的问题。此时，敛容丹的药性渐显。因为前几日都及时服了解药，我不知这种毒药毒发时是什么症状。

　　四肢渐渐冰凉，而脸上那块红斑处却是如火灼烧一般，让我恨不得抓掉那块皮肤。我身上再无多余的衣物，四周也无躲避的场所，山间凉风吹来，整个人更是如置冰火两重天。

　　冷，还是烫？我是谁？我是完颜小姐，还是张暮烟。

　　我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意识，眼前的光亮却越来越少。

　　我好像又做梦了，梦到我在姐姐的病床前。眼前是一片亮的闪眼的白光。仔细看，那是一个镯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又听到一阵笛声。我记得这声音，那是平湖秋月的曲调。

　　我想要分辨，可是我分辨不清楚。我努力睁自己的双眼，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梦幻，什么才是现实。可是那些个画面却又都是那么清晰，一会儿是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一会儿是他或愤怒或冷漠或蔑视或温暖的面容。朦胧间又似听到他叫我：“烟儿，别走。”

　　“当！当！当！”沉沉的钟声响起。一点点，将我从一个冗长的梦里唤醒。

　　我揉揉眼睛，自己正躺在一个竹屋之中。而那钟声，正是从屋外不远处传来，此时倒没了梦中那么浑厚沉闷，却多了分空灵清越。我看看床下，放了一双草鞋，便穿上向窗前走去。或者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窗子，因为没有帘子，没有窗栅挡板之类，只是一个方形的空洞，却也正因为如此，偏生的视野极好。立在窗前向外望去，屋外是一片竹林，时有鸟鸣啁啾。我揉揉自己还很昏沉的脑袋，感觉这情景跟梦中之事无一能对上号来。

　　“师傅，这位施主醒了。”一个衣衫破旧的小男孩端着药走进来，见了我便把药往桌上重重一放，兴高采烈地一路喊着跑了出去。

　　我心下一阵纳闷，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衣衫更为破旧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看上去须发皆白，腿脚却很灵便。他赤脚踏一双草鞋，上面沾满污泥。我心中惊叹：陋室有高人。

　　老头儿却没有一般高人那样的深沉姿态，笑容可掬：“姑娘，还认得老朽吗？”

　　经他这样一提示，再细看他的面容，这不正是当日玉魄山中的樵夫，预言完颜小姐劫数的言隐大师吗？此刻见到他，意味着什么呢？我回想梦中情景，慢慢回溯到自己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

　　对，我中毒了。敛容丹！我摸摸自己的脸。我清晰地记得那块皮肤曾经如火般灼烧过。只是此刻，那感觉已经消失。

　　我看着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老汉，略施一礼：“多谢大师相救。”

　　老头儿微微一笑，却并不言语。我心里便确定了是他救了我。这时，先前瞧见的那个小男孩忍不住抢着说道：“姐姐你睡着了不知道，师父救你可是花费了一颗莲心草呢。这药师父一直宝贝着呢。”我不知道莲心草是何物，但听他这意思自然是极珍贵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个怪人之前避而不见，此时却突然现身搭救于我是何缘故。只得又再三谢了谢。

　　老头儿也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又冲小男孩道：“你这个小东西，施恩不言谢，为师没教过你吗？”我听着他强装出来的严肃语调有些忍俊不禁。一旁的小男孩却似乎还不满意，嘟囔道：“莲心草可是玉魄湖千百年才长一颗的奇珍药材，还说小事。”

　　玉魄湖？莫非真有这么一个湖？看来我是得好好和眼前这个行事不拘小节的高人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