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他的怀里,我又追问道:“你真的忘记过我?”他声音中带有愧疚:“当初被张顺从玉魄山中带回军营后,我睡了好几天,醒来后就感觉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只是在梦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却想不起来她是谁。我看看四周,却没有什么能让我想起你,后来我看到了自己书架上的那个盒子,好像对于我而言里面装着很宝贝的东西,可是打开看什么都没有。我问张顺,他道我是又梦见若曦了。但……”他吻着我的头发继续道:“我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放下若曦。可是即便我心存疑惑,却也只能姑且这么认为了。”
听到他说忘记了我我心里格外欣喜,因为这倒是说明我是他心中的爱人。而当他说已经放下若曦,我只觉眼眶热热的。“那你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他笑道:“你这点脑子是不是都用来算计着怎么逃我了?你以为宋青是犯了什么死罪?一个犯人,我又为何带着他出去,还让他继续做我的帐前都尉?”我脑子里似有点思路,却又实在无法将前前后后联系起来。便干脆装傻摇着头,拿头发挠他的脖子。他却似乎不怕痒,依旧不动弹,只是搂着我的手臂搂得更紧了:“前些日子,我升了宋青做帐前都尉,一日夜里看到他在月光下看一幅画,透过那幅画,我仿佛看到了作画的人……我记得我也画过那种风格的画,便找来张顺,一经诈问,他以为我想起来了,便把我画的画都交给我了。后来,便看到了那令我魂牵梦萦,头疼心碎的女子……”我忍不住嗔道:“矫情。”他显然没听懂,我趁他纳闷的时候轻轻扭头,在他的下巴上啄了一下。再转回头,却控制不住滴下了眼泪。听他一点明,我才想起那是我当初留给大叔大婶的全家福,或许是宋青回家省亲后带在身边作为纪念的。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一幅画,都能成为唤起他对我记忆的线索。没想到,他对我的了解,比我想象的还要深的多。
我强笑道:“你现在怎么这么狡诈了,又是诈问,又是诈晕。”他声音哽咽:“我已经失去你很多次,再也经受不住这种折磨了。我不诈问,是不是你就任由我这么遗忘,我不诈晕,你刚刚是不是就任由我喊破嗓子痛苦绝望也不会出来?”我顿时无言。应该是的吧。“烟儿,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我嘴角微动,却说不出承诺。他有些紧张,扳过我的脸,死死地看着我。我心里不忍,半晌咬紧牙关蹦出几个字:“只要你不负我,我愿意一生相随。”我坚定看着他,看着他深黑的眼眸蓄着一汪柔情,情不自禁想要凑上去吻他的眼睛,却不料半道上碰上他的唇,他一只手搂紧我,另一只手托扶着我的脸,更深地吻我,我完全没做好准备,一时间只感觉呼吸不畅,只能从他口中攫取氧气。耳边雷声越来越近,身畔却是无尽温柔,让人无暇再想其它。
他本来就比我高大很多,此刻缩在他的怀中感觉格外温暖,虽然心中已经混乱不知未来该走向何方,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感觉只要他在身边,一切都不需要害怕。
直到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湿我的头发和衣服,他才带着无限留恋地离开我的唇,轻轻一抱,两人便往里边更深一点的地方靠紧了些。我自与萧恪辞别后,便脱了士兵铠甲和帽子,此刻穿的是粗麻衣服,一浸水便在衣服上晕开一道道湿湿的涟漪。我眼睁睁地瞧着湿意渐渐蔓延到胸口,只觉分外尴尬,便佯装随意地将两手抱在胸前。朝他看去,心里却想着衣服上的水迹,故时不时瞟一眼自己的衣服。忽见他勾唇一笑,解开自己的外套。我心里一慌:“你要干嘛?”他笑意更甚,却二话不说将衣服盖在我身上,我只感觉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再也不敢看他。他忽而拿出一支绿玉笛子放在嘴边,柔和的旋律静静流淌,却正是那首平湖秋月。
我心里茫然,却在下一刻觉得此情此景仿佛与记忆里某个被遗忘的场景交叠。记忆里,他抱紧我不停呼唤我的名字,可是我的头很重,眼皮也睁不开。后来,我听到马蹄的蹬蹬声,耳畔风的呼啸声,还有他若有若无的呼唤和带着怒气和急切的“驾”。再之后,我似乎躺在一个柔软的床上,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能听到鸟鸣声,还有那哀伤的笛声,吹的正是这支曲子。可这一切,却在漫长的时间里,混杂在我那样一场冗长的梦里,被一起埋藏在记忆深处。
猛然间惊觉,我和他之间错过了太多时光。一曲罢了,我拿过他的手握在胸前把脸贴上去:“以后,我不会再放手。”半晌,未听见他言语,惊奇间侧头看到他满面微红,才意识到,我拉过他的手正不经意放在自己潮湿的胸前。一时觉得丢脸至极,惊得啊一声急忙甩掉他的手。做完这个动作又开始后悔,或许我不该反应这么强烈。他会生气吗?
他却出乎我意料的笑了,笑得那么温和,一下子融化了我内心的所有不安。他微微低头,看着前方的地面,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吹这首曲子?”我倒真是没考虑这个问题,只当这是古人吹笛子必学曲目,所以他吹倒也不奇怪。如此一问,莫非?我瞪大眼睛看他。他笑道:“我肩上的伤口,是你给我最初的印记。我怎么会忘记?”
我哑然,半天才语不成句地磕绊出一句话:“啊……什么时候……你装晕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眯着眼睛靠向后面的岩壁,慢悠悠道:“你刺那么重,加上之前受伤,想不晕也难啊。朦朦胧胧中只听到那静静的曲子,只能感受到身边那个人柔软的怀抱,虽然狼嚎阵阵,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宁,那一夜,倒是我征战多年睡的最踏实的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