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我呢？你说过的你爱我都是真的吗？”

　　“烟儿，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我是真的爱你，即便最初是因为你身上有若曦的影子，可是，直到昨天听说若曦要被册封，我的心是那么痛。我才明白，我一直没分清楚，我……”

　　影子吗？不只是忘不了她？而是我一直都只是个替代。一句没分清楚，抹杀了曾经的海誓山盟，抹杀了过往的柔情蜜意。原来，这些，都是属于别人的。难怪安雅曾说我跟若曦面目有几分像，难怪他曾经看我画画会那么开怀大笑说‘若曦也是这般有异于常人的想法’。我们的缘起，是因为我像那个女子，而我们的缘灭，是因为我毕竟不是她。

　　我静静听他说完，静静看着他，眼里却没有恨，只剩浓浓的悲凉。

　　“既然如此，那你便记着吧。”我冷冷说出这句话，冷冷站起身，走出门，去到弘暟的房里。

　　自此后，我便在弘暟的房里睡。原本每天晚上都是由丫鬟嬷嬷照顾他睡觉的。十四自从跟我说过那番话之后，虽然每日都会来看弘暟，却自觉和我保持相敬如宾的状态。弘暟日益大了，也开始咿呀学语，会叫阿玛额娘了。弘明每天都要练功学习。而他，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总在外头，很晚才会回来。也许是回避我吧。

　　或许是年龄长了，又有了孩子，我不再像以前那般冲动，意气用事。眼瞅着自己的肚子又一天天隆起，我不想再像怀第一个孩子时那样辛苦，也不愿意让胎儿因为我的缘故而遭罪。如今这样，又有何不可呢？既然他放不下，那便拿着，既然他看懂了自己的心，我也不纠缠不记恨，如此这么住着，就像他的别的福晋那样安安稳稳，反正他倒也不经常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怎样，也是有昔日情分在，即便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就在这样的绝望中一天天等待，等待他每日的到来，满心的爱恨交织无奈，满脸的淡然；等待我的孩子，慢慢长大。之后呢？之后的人生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了力气去想。怕那头是一片虚空，没有了任何色彩。

　　我心里是怨怪的，他这样子的变心，让我猝不及防，让我无力招架，让我从甜蜜的爱河里跌进寒冷的冰川。可是有时候真爱发现的总是有些迟，他的幡然领悟，我怪不得他什么，只能怪我们的缘分太浅。只能怪在这样的一场幻梦里，我彻底地沦陷了。我总在想：这般一天天下去，终有一天我的心会彻底死去，而得以将这段令人痛苦的情忘记。到那时，我还是那个自在洒脱的张暮烟，我可以潇洒肆意地漂荡江湖，从此与他青山隐隐，流水迢迢，天涯永隔。也许，那时，便不会这么痛了。如此想，我就觉得生活有了一点盼头。

　　有时候想想，生活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一圈，我又回到原点。居然又是腹中有一个孩子。我真快怀疑，一有胎儿，便是我与他命运的转折点。就好像第一次离开他，又譬如此刻的形同陌路。

　　不同的便是第一次怀胎艰险重重，这次却是锦衣玉食，安安稳稳，前一次离开他时只是愤恨，这次却是深深的失望和痛心。

　　我的脖子上还挂着他送我的玉饰，那个漫画人是那么可爱，我一度想把他扔了。却终究不舍。后来也便不与自己为难，如果还有可以握住的，便只有这个玉人了吧，它多少能提醒我，过往的那些岁月确实存在过，所付出的****都是真的，所感受的痛也是深刻的。

　　心如枯草的日子过得格外慢。幸好弘明很是孝顺懂事，弘暟也慢慢学着叫阿玛额娘了，阿南和小叶总能逗我笑，而他来到这里我们也能和和气气地一起吃吃饭，共享天伦。我曾经期待过他会跟我解释，说那只是一时的心神恍惚，可是没有。他用沉默表示他很清醒，也用疏离表明自己的心迹。如此直率坦诚，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倒也，挺好。

　　我不止一次地于睡梦中梦到他在我身旁，轻抚我的头发叹气，那么哀伤，醒来后不禁失笑：或许这只是我自己内心的情绪，潜意识里借用他的幻影来呈现了吧。

　　秋去，冬来。

　　冬去，桃花又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翌年3月。

　　预产期不过这几天，他每日都会来看我，看我喝完那些安胎药补药，听我肚子里胎儿的动静。如今我们的关系，倒更像是亲人了。如此该算可喜，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憾恨和悲凉。

　　但这些悲哀的情绪只是深藏心底，随着预产期的临近，我的心情也有些激动起来。虽然这是第二个孩子，可是怀他之初是我充满幸福和憧憬的日子，从得知他的存在时便寄托了我的欢喜和爱，可以说第一次生孩子时我还带着太多懵懂无知，而此时，我却是有了天下所有母亲都会有的情怀。

　　我的心里是多么忐忑又多么期待，又害怕自己不小心会出现什么意外。记得他曾经说过会和我一同迎接这个孩子。他告诉我会陪我承受那些痛苦。可是，如今，还会那样吗？我只能又是一个人了吧。不过，也许他会陪我。纵然我们已经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况，可是，他倒还不会是一个失信于人的人。何况，他不是一直对我有愧么？是的，也许，他会陪我。无论如何，我都还是希望，自己生孩子时，能够有他在身边紧紧握住我的手。也好让我少却一些遗憾，也好让我的孩子生来圆满。

　　弘明在我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我的肚子：“额娘，你这肚子里是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我笑道：“弘明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妹妹。”我笑道：“为什么啊？”“因为弘明已经有一个弟弟了啊！”“那好，额娘就给你生一个妹妹。”“额娘，阿玛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唔……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