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像当年那样尖刻待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慵懒的姿态。爱情死去了,便是这样的一种姿态吧。
因着她并没有差遣我们干什么,所以我和茗纺只得在院子里打扫那些落叶。
十四王府诚如陈伯说的那般不需要什么人手,即便连安雅这样难伺候的主子都已经是这样心性平淡了,下人们着实省心好多。
也许是因为十四很是愿意让皇上安插的眼线看到他的日常生活状态,所以我们这些新来的侍女虽然已经被分配到各自的院子中,却可以比较自由地在府中走动。
弘州已经这么大了,不知道弘明弘暟现在是什么样子?相信小叶和阿南会照顾好他们的吧。我以前住的院子就在不远处,但,我一刻也不敢去那旁边转悠,我怕,我看到他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很难割舍,再见只是给自己增添太多困扰。
来到府中几日后,我也摸清了若曦住的屋子大概的方位。只是一直踌躇,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告诉她我们的因缘,不知道告诉她之后如何处理之后的局面。也许我们的相见,可以让一切回到原点。可是,这样一来,他怎么办?如果此刻的生活是他期盼已久的,我又真的忍心打破这一切吗?
佯装无意之中走到若曦的院子旁边,便再也迈不动步子。
“近夕,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春景的叫声吓了我一跳。
我回头,看到她正跟梨容往这边过来。
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又瞥了瞥地面道:“噢,先前在这边路过时把安雅侧福晋赏赐的珠子给丢了,唉,看来是找不到了。对了,你们俩干什么啊?”
一听我这样问,梨容叹了口气:“侧福晋伤口恶化了,落梅姐姐让我们来请王爷过去呢?”
伤口?
春景也忍不住道:“唉,我们主子真是可怜啊。那么漂亮的人儿,手上划了那么大的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每次问,落梅姐姐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那个伤口吗?我的心一沉。
她们俩说完便匆匆离开去找十四了。
我赶紧隐到一旁,心里却又突突地痛起来,一如当初听到慧加平静地道出那一段往事时,一如那支金簪在我手掌上划出那一道伤口。
我摊开手掌,仍能够看到淡淡的划痕。那么美丽刺眼地截断我的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
攥紧手掌,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回到安雅的院子。却听到孩子嬉闹的声音。
不是别人,正是弘明弘暟和弘州在一起玩耍。阿南也在其中成了孩子王。而小叶和安雅在一旁看着。我看见安雅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满足和笑意。
弘暟一蹦一蹦地跟着哥哥们后头,时不时哈哈大笑。我站在远处看着这幅图景,不自觉眼中已有泪花。
忽然衣襟被牵动,茗纺小声道:“近夕你干什么去了?几个小阿哥过来玩,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可把我忙坏了。”
我怅然若失:“刚刚出去转了转,抱歉啊。”
这时安雅冲我们道:“你们俩也过来陪几个阿哥玩吧!”
茗纺赶紧应了一声,我恍惚地看着院子中央的孩子,任由茗纺拉着我向中间匆匆走去。
起初还觉得不自然,玩了一会儿就渐渐适应了。弘明又长高了好多,不像以前那么猛张飞了,倒处处小心照顾弟弟,想起当初的那个虎子,再看看现在这个懂事的孩子,时光真的改变了好多东西啊。毕竟是血脉相连,弘暟倒是极易与我亲近。虽然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会愣愣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憨笑。让我开心又难过。毕竟,我是一个抛弃他的母亲。
等到日暮时分,弘明弘暟才离开这里。我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心里空荡荡的。小弘暟在小叶的怀里还回过头冲我笑,我佯装风沙进了眼睛,匆匆拭去眼角的泪水。
转身回屋待命,只听安雅的贴身丫鬟说:“慧加侧福晋旧伤又犯了,王爷今天在那儿呆了好久呢。”
安雅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那丫鬟又道:“主子,以前是因为有福晋在,您因为小阿哥的事情觉得欠她的情不再相争,如今福晋已经不在了,你怎么还这样任凭慧加在那里惺惺作态?”
“住口。我有些累了。”
“近夕,我床边柜子里有一盒药膏,对慧加侧福晋的伤极为有用。你找一下给慧加侧福晋送过去吧。”
“是。”
我揣着那盒药膏向慧加的院子走去。这是我第二次走进这里。第一次来就把自己的魂魄丢了。这次,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光景。
听方才那个丫鬟说他在这儿吧。如果他看到了我手上被他划伤,也定会内心不安的吧。
我捏紧了手掌,慢慢在院中走着。
只是这安雅倒真是从善了。不仅与世无争,还能对这样同病相怜的姐妹抛出橄榄枝,倒是难得。也许经历了弘州的失而复得,她真的想通了很多。
慧加的院子似乎与之前我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一进来,就能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鼻。能听到屋子里梨容春景逗趣的声音。平添了许多生气。
到了慧加的屋子门口,我轻声道:“启禀侧福晋,小人奉我家主子之命来送治创伤的药膏。”
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我毕恭毕敬地把药膏呈上。安雅极和善地道:“替我谢过你家主子了。王爷刚刚赏了点芙蓉糕,你也吃点再走吧。”
我看了一眼桌上摆的那一叠芙蓉糕,又看到梨容春景还有落梅的手上都拿着一块。梨容春景眼里满是乖张的笑意,看来她们是遇到了好主子了。落梅则也是一脸欣慰,想来刚刚这儿必是一番祥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