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糕。为何偏偏又是芙蓉糕。我依稀记得,那曾经是他的禁忌。曾经因此我决然离开他,那都是很久远的故事,之后便彼此知心,然后靠近,再然后,看懂了彼此的心终于心灰意冷放弃。
我从慧加手中接过一块芙蓉糕,放在嘴边,却难以咽下。一块芙蓉糕,撩起太多过往回忆。
梨容讨喜说道:“王爷对侧福晋真好,这芙蓉糕好像是京城里的最有名的师傅家做的。”
春景接话道:“对呀,看王爷刚刚看十四福晋的样子,十分疼惜呢。”
慧加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默然不语。
落梅在旁边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也忍不住道:“是啊,主子。王爷如今对福晋越发关怀了呢!虽然外头都说王爷对新娶的侧福晋别是一番对待,可是对您,也是跟往日相比大不相同了啊。主子您得趁这个机会抓紧王爷啊。”
是啊,也不知是因为若曦已在身边所以放下了对芙蓉糕的介怀,还是看到了她昔日的伤痕动了恻隐之心,原来,我倒不曾注意,他身边其实不只有若曦一个女子。
慧加道:“不要多言。王爷待我的心思,我心里明白。落梅,你跟我时间比较久,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有分寸。天色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
我正愁不知怎么撤离这里,她这一说正合我意。跟着梨容春景走出来后,她们俩就拉着我说话。我想着安雅那边暂时也没有什么要求,便也不着急回去。
“看来新主子待你们很好吧。”
“嗯,主子性情真是随和亲善,对我们管束也不是很严。”梨容道。
“就是太期期艾艾了一点。”春景努了努嘴。
我想了想,第一次见她时她就在弹奏一首悲伤的曲调。便没再细问。可是春景却是憋不住话的:“我看侧福晋手上的伤啊,是王爷弄的吧。我先前在旁侧伺候时,就听王爷不停说对不起呢。”我的心狠狠一痛。
梨容急忙轻轻打了她一下:“你这个胆大的,侧福晋脾气好,你就这般说,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传出去让你怎么收拾局面?”
我也笑着握住她的手:“梨容说的对,你这般口无遮拦的,难保哪天要闯祸的。虽然王府规矩不是很多,但我们做丫头的,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春景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我笑着看她,真是个孩子呢。
“两位妹妹,我就先回去了。说不定我们侧福晋还有事吩咐呢。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也过来找我啊。”
快到十五了,明月高悬。经历了方才许多应付和强颜欢笑,我揣着满心的疲惫走回安雅的院子。
月光清凉明澈,园中竹影斑驳。不经意间听到前方空地处有舞剑产生的霍霍声。会有何人在此中舞剑?想一想便心下了然。
可是还是忍不住悄悄靠上前去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易容之后再次面对他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份坦然,少了些许沉重。就好像可以短暂地忘却那些他给我的伤害,而当做初次见面,他是王爷,我只是个被插在侍女中的内线而已。
空地上只有他一个人。夜里外边还是有些凉。他只穿了一件青色的习武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我还是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了很多汗珠,想来应该练了很久。丫鬟奴才都被他摈退了。只余他一人在那里练剑,如痴如狂。被这样近乎软禁地困在这个地方,他心中应该有很多苦闷的吧。剑锋闪着寒芒,似乎在折射着他所有的不甘心。一阵冷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庭前花开正好,奈何料峭春寒。虽是良辰美景,可惜已是咫尺天涯。
我轻轻搓着自己冻红的双手,转头准备回屋去。却没留神路旁边的一个小花盆。加之心神不宁,竟然一脚踢到了上面。
“是谁?滚出来。”
我顿住了脚步。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是我。十四爷,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
这个声音我没有听过。不是安雅,不是慧加,又是这样的语气,我知道,便是那个女子。那个我心中的结,那个与我命运相连的人,那个他为之放弃我的人,若曦。
我没有逃走,也没有回头。
似乎不曾有刚才的怒气,代之以极温柔的声音,声音里却又夹杂着嗔怪:“若曦,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大夫说你的身体要好好调养才是。”
我的心仿佛有蚂蚁爬过似的酸痒难受,不禁自嘲,更深的伤都受过,如今竟然还是忍不住吃起醋来。完颜暮烟,你几时竟变得这般自轻自贱起来?
她却对他的嗔怪并不在意,淡笑道:“整日闷在屋子里,都快要发霉了。不想出来一趟,还能碰巧撞见十四爷的飒爽英姿。”
她便是这样的女子罢。如此大胆,如此温和,如此大方不拘泥。我小心转过身子,看到了她清淡如画的眉眼,并无多少艳丽容颜,却自有一番超然风骨和兰心蕙质。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浮动的月光,飘渺柔和,让人忍不住地喜欢想要珍惜。他也那般珍视地看着她,如此和谐,如此美好。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那么的突兀。仿佛这幅画面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不该有旁人打扰,而我,此刻就成了那个旁人。
他凑上自己的额头,似撒娇般,她无奈地笑笑,拿出手中的丝帕,给他拭汗。一如皇上和我看到的那封密报里面描述的那般。
之后,便看到他们俩相携而去。只留下两个背影和装满天地间的寒凉的月光与我为伴。
我吸了吸鼻子,可能是太冷冻的,鼻子有些红。
待回到安雅的院子时,安雅居然坐在围着狐裘拥着暖炉坐在炕上,并未睡去。茗纺看到我回来,就急急招呼我,说侧福晋有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