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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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影醒过来,觉得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金光闪闪,反而看不清四周的景色。

  还在梦里吗?他使劲揉揉眼睛,面前坐着一个女人,正慈祥地看着他。

  她身上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梳着披肩长发,眉目如画,朱唇似染。

  林影看不出她的年纪,说她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好像都无不可,她就好像是岁月设的一个陷阱。

  “您是秦明月?是吗。”

  女子只是微笑,却没有说话。

  “您救我出来的是吗?”

  女子眨了一下眼睛。

  “我该怎么办?如果您是我的前辈,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女子摇摇头。

  “前辈,如果我想醒过来,其实很简单,只要睁开眼睛就行了,可是,醒过来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我在这里躲避一阵吧,我还是不想回去。”

  女子抬起手,她手指一划,前方出现了一扇门,门是大开的,但是却以极慢的速度徐徐关闭。她向林影指了指,意思是他可以从门里出去。

  这里很美好,没有黑暗,没有地牢,没有酷刑,没有老鼠,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没有放不下,不用面临选择,就呆在这里好了,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活着的人去解决吧,死人只要安息就可以了。

  门外的人在呼唤他,他听见迟青允发自真心的呼唤,在这个地方俯视下界,看的格外清楚,他看到迟青允对他的感情,真的不能再真了。

  妈妈在等他回家,她至今还相信林影找到新工作,重新回到城市去的这个消息,如果他再不醒过来,迟青允编造的这个谎言就要穿帮了。她会怎么样?伤心欲绝?

  难道人世间你已经无所留恋了吗?你还年轻,非常年轻,人间的天伦之乐还没有享受过,真的甘愿就这么死了?

  你牵扯着的母亲呢?你死了,她怎么办?你能想象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吗?把一个孩子,从那么小的一点点养到如今,这其中的恩情像海那么深,真的可以不顾及吗?与此相比,你所受到的这一点点磨难又算的了什么呢?

  林影站起来,他向秦明月鞠了一躬:“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他头也不回的往门的另一边跑去。

  迟青允一直守在林影跟前,今天,他突然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家里缺点什么,他转了四五圈,也没想起来到底缺什么。

  护士杨琳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了一句:“迟先生想要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哦,没事儿。哎,家里还有牛奶吗?”

  “好像有吧,上星期才买了一箱。”

  “哦,那我再去买一箱吧,万一影影醒了,能喝新鲜的最好。”

  “那我叫她们来上班时捎过来好吗?”

  “不用了,我去吧,看看还缺什么一块儿买了。”迟青允说着找车钥匙拿着出门了。杨琳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她在这里工作以来跟迟青允说话最多的一次。

  迟青允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超市,他停好车,刚走到超市门口,就听见手机响了。

  “喂,什么事儿?”

  “迟先生,”是杨琳的声音:“林影醒了。”

  迟青允听着这句话,心里突然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又好像听见了,但没听明白。他甚至没停下往里走的脚步。

  “我已经给皇甫医生打电话了,他说马上就过来。迟先生,您在听吗?”

  “哦,好,我也马上回去。”迟青允进超市,买了牛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再逛一逛,看看自己到底觉得缺了什么,就提着牛奶坐进车里回去了。

  一进门,他就看见一群人都围着林影,皇甫俊就坐在林影床边。林影醒了,睁着眼睛,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再是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艺术品。他看见迟青允,笑了一下,迟青允就觉得湿湿热热的液体,顺着腮边流下来。他顾不得旁边这一大群人了,径直冲上去,搂着林影亲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皇甫俊劝他道:“好了,青允,好了好了,病人还很虚弱,克制一下,啊。”

  迟青允很听话,他离开林影,但依旧抓着他的手,仿佛看不够似得,死死地盯着他看。

  皇甫俊咳嗦了一下,说道:“嗯,我看病人的情况基本还可以,这段时间就注意好好休息,争取早日恢复。青允,你尽量呢,让他多开心,多高兴,等他身体恢复一些,可以带他出去走走玩玩。”皇甫俊后头的话没有说,这对迟青允的精神状况也有好处。

  “我知道了,谢谢。”

  皇甫俊站起来,对其她保姆护士道:“好了,我们都回去吧,让他们单独谈谈心,对治疗也有帮助。”

  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出去,门关上,整个世界安静了,迟青允看着林影,仿佛看一辈子都看不够。林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略微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过了好久,迟青允开口问他道:“还生我的气吗?”

  林影摇摇头。

  “真不生气了?”

  “嗯。”林影小声答应着。

  迟青允帅气的甩了下头发,摆正了些位置,拉着林影的手说道:“乔兰回哈尔滨了,影儿,等你身体好一些,我想用不了几天,我带你去哈尔滨看她。”

  “不用了,她好好的就行,我不想再打搅她了。”

  “我们可以偷偷的看她一眼,不让她发觉。”

  “真的不用了,我相信你。”

  迟青允沉默了,事到如今,他真是越来越弄不懂林影了,他好像很容易上手,却又好像很难被真正抓住心,就好像一道影子,分明就在那里,很近的地方,明明看的那么清楚,让你以为已经得到他了,可其实,却什么也抓不到。可越是抓不到,就越是吸引着迟青允的目光,一刻也不愿离开他。

  “影影,嗯,你真的原谅我了?”

  林影点点头,他沙哑的声音补充着说道:“又不是你做的,怪不到你头上。”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

  林影笑了一下:“你以为我睡着就没有意识吗,青允,错了,我感觉自己比醒着时更清醒,什么都尽收眼底,看的真真的。”

  迟青允疑惑地看着他:“看来我得叫皇甫俊回来了,说不定,他能从你身上挖掘点什么写篇论文发表发表。”

  林影笑了。

  “影,我想,把阿姨接过来一起,你说好不好?”

  “哎?”

  “你很想阿姨的是吧?皇甫俊说,像你这种情况,对生命中的依恋才是救命稻草,否则,你真有可能回不来了。我能想到的你真正记挂的人,恐怕也只有阿姨了。”

  林影有点尴尬,可是又没办法反驳,半晌才说道:“我是挺想妈妈的,可是现在这样我不想见她,我不想她为我牵肠挂肚。”

  “嗯,好,影影,这样,你明天呢,先给阿姨打个电话,报报平安。然后等你身体恢复恢复,怎么也先长点肉回来,像个人样子了,我就把阿姨接过来,或者你去看她,怎么都行。”

  林影小声了句:“谢谢。”

  “影影,你真的不怪我吗?”

  林影点点头。

  “你说实话,影影,我想听实话。”

  林影用眼角扫了他一眼:“生过你的气,可现在不怪了。”

  迟青允抱着他:“谢谢林影,你真善良,我发誓再也不伤害你了,再也不伤害任何人。谢谢,谢谢影影,谢谢你肯回来。”

  迟青允放开他看了又抱,抱了又看。半天才想起来什么:“你饿了吗,要不要跟我出去吃个饭?”

  在林影昏迷期间,迟青允真的照料的他非常好,林影没怎么太适应,就下床了,他穿好衣服,就能跟迟青允出门了。

  迟青允订了一家非常高级的西餐厅,刻意把包间弄得非常明亮。餐具刀叉都非常精美,闪亮亮的水晶杯子简直就是艺术品。菜色虽然简单,而且也都是以汤为主,但是精致而美味。甚至连服务生也是迟青允刻意吩咐过的,要挑长相美丽,声音甜美的女孩子来招待。

  即使如此,迟青允还是不放心,他打电话叫了皇甫俊来“陪吃”。

  皇甫俊跟迟青允也是太熟了,一反平日道貌岸然的形象,坏坏地问他道:“你舍得我来做你和小**之间那个电灯泡吗?”

  迟青允翻着白眼说:“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怕影影的心病复发?那碗老鼠粥是个导火索,万一弄不好,对粥饭的恐惧泛化,可就是点燃了炸药包,各种**可能都有可能出现,我怎么能不小心一些?”

  “我看你是太小心了?哈哈,青允,上学的时候都没见你对专业知识这么上心,啊?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是吧?还得麻烦我?”

  “行了行了,你来不来?不来绝交!”

  “来!有人请客吃大餐干嘛不来!”皇甫俊放下电话就开车过去。

  他的到来让林影微微有些吃惊,他侧头看了一眼迟青允,又看着皇甫俊,向他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皇甫俊脱了白大褂,穿着日常T恤衫牛仔裤,感觉好像变了个人,年轻了好几岁似得,少了份稳重,多了些洒脱。

  他像林影打了声招呼坐下,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不得不承认,皇甫俊这个人是很有魅力的,就算他不穿医生的白大褂,也始终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只要他坐在身边,连迟青允在内,都觉得好像多了层保护似得,让人觉得特别安心。迟青允想,早知道这样,我也学医当个医生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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