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边有几间暖阁,咱们到那里吃茶去。”
林凤聪慧绝顶,虽然只听到华灼说的那一句话,却已经猜出什么来,因此已有了细问的打算,自然便要寻个人少的地方。
华灼低头想了想,请人联手保媒这件事,如果能得到镇南王府相助,希望就更大了一层,当下也没有拒绝,只是看向程宁,笑道:“程妹妹呢?”
程宁见了林凤,面上便又有些拘束,往华灼身后躲了躲,道:“华姐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华灼拍拍她的肩,道:“不用紧张,凤表姐人很好,虽是镇南王府嫡长孙女,但从不摆架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凤也笑道:“你是户部侍郎之女,我听说过你,喜欢诗词是不是?”
程宁“啊”了一声,欢喜道:“是,是的,你真的知道我?”
“当然,她们都说,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十分可爱,只是性子内向,总不爱出来走动,难得一见呢。”林凤轻笑着道。
程宁被夸得脸蛋红红的,再看林凤,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陌生畏惧,只觉得这位准郡主真是温柔美丽,和善可亲,一点也不像别的宗室女,总是高高在上不带正眼瞧人。
华灼眼中含笑横了林凤一眼,论起春风化雨收拢人心,这位凤表姐是她所见过的人中,最为手段高明的一个,便是连她自己也没逃过这一手,心心念念想着要疏远林凤,却始终没能做到。
林凤面上的笑容越发地温柔动人。
说话间便到了暖阁,里面原有几个女孩儿坐着在闲聊,林凤也没冒然闯进去,招手把伺候在外面的卢国公府的一位管事妈妈叫起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位管事妈妈立时便进了暖阁,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不大一会儿,里面的几个女孩儿便都出来,往别处去了。
管事妈妈又领了几个丫环,迅速把暖阁里打扫干净,重新摆上茶水点心干果,恭恭敬敬把林凤三人请了进来,道:“三位小姐只管放心在里面坐着,外头自有人守着,不会教人来打扰了雅兴。”
言罢,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凤表姐,好威风啊。”华灼打趣她,不是林凤,只凭她和程宁,可享受不到这样高规格的对待。
程宁看看林凤,见她依旧笑容温柔似水,心里一松,不由得便附和着华灼,用力点了一下头。
丫环们都被留在外面,暖阁里没有留人伺候,林凤也不是那么娇生惯养,伸手自己倒了三盏茶,往她们两个跟前一推,道:“润润嗓子吧,话说多了,也不怕口渴。”
“程妹妹,来,吃茶,凤表姐心疼咱们呢。”
华灼嘻嘻哈哈,程宁也就更加放松,跟着使劲地笑。
吃了两块点心,说了几句闲话,待到暖阁里气氛更加融洽轻松,林凤才语声一转,问道:“你先前那话有来头,可是庄夫人她为难你了?”
华灼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怎么措词,却听程宁已经抢先道:“岂是为难,当着好几位夫人的面,给华姐姐没脸呢,亏得是华姐姐不计较,换了我早就哭死了。”
她实在是为华灼抱屈,林凤一问,偏偏华灼又没有立时回答,她忍不住一下子就脱口而出。
林凤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明知不会给你好脸色,偏凑上去做什么。”
华灼轻轻撮着茶水,神色从容,应道:“早晚总是要见面的,早见面总比晚见面好,对彼此的脾性都心中有底,以后才好相处,凤表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很多新媳妇都是成婚后第一天给公婆敬茶,才头一回见到公婆,什么脾气喜好全然不知,两眼一抹黑,说话行事便没有底,有时候惹得公婆不高兴,还茫然不知,委屈无比。时日长了,自然是彼此越看越不顺眼,关系越处越僵,不是婆婆拼命打压儿媳妇,往儿子屋里塞人,就是儿媳妇对婆婆阳奉阳违,明里奉承,暗里诅咒怎么还不死。
她是绝对不会让这桩婚事被人搅了的,反正从一开始就知道庄大夫人不会喜欢她,刚才那次见面,更加确认这一点,她不可能成为那种宛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女孩儿,所以想要努力扭转庄大夫人对她的印象,讨得未来婆婆喜欢的想法,就此泡汤,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庄大夫人接受她的存在,认清不管喜欢不喜欢,这个叫做华灼的女孩儿,都会成为她的儿媳妇这个事实。
让庄大夫人接受事实,比讨她的喜欢要容易得多了。
林凤噗哧一笑,道:“真不害臊,你就知道你一定能嫁过去?我听说你们两家有个一年之约,离约满还早着呢,这中间什么变数都会有的。”
“事在人为。”华灼望着她,目光一眨不眨。
林凤一怔,奇怪道:“你看我做什么?”忽地有所悟,紧接着又道,“我有什么可帮你的?”
华灼笑而不语,她是有让镇南王出面保媒的想法,再不济,镇南王世子也行,不过世子显然不如镇南王的分量足,只是这话不能由她自己说出来,要看林凤的悟性了。
其实她最开始并没有打镇南王府的主意,理想的状况是让庄铮请出枯月大师、孙大儒,还有庄二老爷,三家联手保媒,足以让庄大老爷不敢拒绝了,只是自那天八秀把她写的信交给庄铮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恐怕是事情进行不顺利,华灼心中的紧迫感一天胜过一天,再加上今天庄大夫人明显那么偏爱华烟,碰巧又遇上了林凤,她也是突然灵机一动,凡事总得有个保险,万一庄铮那边事不成,能请出镇南王来保这个媒,也是好的。
林凤思索了片刻,她不知道老祖宗的打算,自然就不能体会到华灼心中的紧迫焦急,因此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保媒上去,一会儿无奈笑道:“你若不方便说,好歹给我个提示,我可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程宁噗哧一笑,知道华灼和林凤现在说的事很重要,所以她就没再开口,但实在是林凤的形容十分有趣,忍不住就笑了,笑了一半,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忙道:“我去外头听一会儿戏去。”脸红红地便躲了出去。
只剩下自己和林凤,华灼想着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不能继续矜持下去,目光在暖阁里四下一扫,起身拿起一只装饰用的梅瓶,轻轻地放在林凤面前。
“这是描金牡丹白釉梅瓶……梅瓶……梅……媒?”
林凤果然是反应迅捷无比,不过一、二个呼吸,就立刻明白了华灼的意思,脸色一变,道:“竟然紧迫到这种地步,莫非是庄家真的要毁约?”
婚姻之事,讲究个两厢情愿,本来庄家和荣安堂已经有了一年之约,只要华顼在任上表现出色,这婚约自然就是水到渠成,而华灼现在居然想要请镇南王府出面保媒,显然是这个一年之约出问题了。
难道是庄家反悔了?想到庄大夫人今天公然带着华烟出席卢公国府的聚会,林凤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华灼苦笑一下,如果只是庄家要毁约,她又何必这样焦急,更不会想出找人联手保媒来逼庄大老爷允婚的法子。
“还有别的事?”
从华灼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林凤更加吃惊。没听到有什么风声传出来呀,究竟什么事情,竟然让华灼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求到了镇南王府的头上,她可知道这位表妹的性子,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颇有怨气,骨子里又刚烈如火,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是绝对不会来求人的。
华灼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老祖宗的打算,她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要牵扯到荣安堂的秘密,沉吟了片刻才道:“凤表姐若觉得为难,便当我没提过,这事儿原也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其实我本来是想请枯月大师与孙大儒、还有庄二老爷出面,只是还不知道他们肯不肯,今儿与你说这个,不过是怕事情难办,本也没想着……”
“妹妹不用说这样的话,我心里已有数了,这件事待我回去与爹爹商量,不出几日,必给你答复。”
林凤打断了她的话,华灼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有心要一帮到底,但是她也知道轻重,不敢一口承诺下来。父亲是肯定会帮华灼的,可是母亲那里,想都别想,她并不想为了华灼的事,而让父母之间的关系更加疏远,更何况保媒这种事情,父亲出面还稍嫌轻了点,最好是能说动爷爷。但老王爷不管事很久了,肯不肯出面,她也不知道。
“不论成与不成,我先谢过凤表姐。”
华灼知道林凤肯答应找镇南王世子商量,已经是尽力,也不觉得失望,笑盈盈地帮她添上茶。
林凤借着吃茶的工夫,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
好事多磨,自古皆然,只是为什么八妹妹会这样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