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一 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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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群岛,定州城。距全线沦陷半年后。

  城市如同一座巨大的古墓,充斥着腐烂与死亡的味道。原来那些经历过战火和岁月摧残,而屹立不倒的建筑,终于在那一夜,瞬间崩塌。

  一只黑羽油光发亮的乌鸦,站在LUO露在水泥外的弯曲钢筋条上,左右环顾,尖喙上还残留着灰色的腐肉。

  断裂的墙面,爬满不知名的藤蔓,也成为了这座城市遭遇大灾难后,唯一的生机。街面小巷,那些枯骨,被风一吹,烟消云散。

  一只皮肤干瘪,光着身子的丧尸,脚步蹒跚而行。尸潮退散了半个多月,这座城市里,只留下那些迷失方向的行尸走肉,在迷宫一样的残垣里徘徊游荡。

  不过十几米,这只丧尸却足足走了十多分钟,然后他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废墟里一个沾满灰尘的布偶。

  城市很安静,今日就连微风也没有。

  突然,那个肮脏的布偶被一只小小的手抓了过去。丧尸想张嘴嘶吼,上下两半嘴唇,却早就粘在一起,在使劲之后,口腔部分,竟然像分化的枯木,碎裂开。

  吼,沙哑的嘶吼,很轻。要不是他有所动作,这一声嘶吼,几乎可以被忽略。

  迈着艰难的步子,丧尸缓缓走向废墟,他要抓住那个拿走布偶的‘罪魁祸首’。

  在一根倾倒的柱子后,一个小身影瑟瑟发抖。

  这是活人!

  许久未进食的丧尸,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脚步竟然快了几分。

  然而,当他以为马上就要大吃一顿时,却没有留意脚下的状况——一个缺了井盖的下水道口,终结了他第二次生命。

  “小雨!你在干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显得十分急促,一脸惊慌的跑过来,把小女孩抱在怀里。

  小女孩只不过刚会走路,用小手指着丧尸消失的方向,好不容易才发出一个单字:“呃,呃,妈,妈。”

  女人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样,没好气的说道:“你可不能乱跑,阿姨会担心的。”

  小女孩懵懂的看了看女人的表情,固执的指着同一个方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女人抱着走了。

  在一栋水泥灰色的建筑中,有五六个人忙碌着,把仅剩不多的物资,分配好装进背包里。一个剪了寸头的女人,身上绑着背带,带着宝宝帽的小孩子,想用小手去摘口罩,却被妈妈拦下。挣扎了几下,讨厌的口罩被掀开,却被塞进来一个安抚奶嘴。好在嘴巴没有闲着,小宝宝总算安静下来。

  一身作战服的女人,抱着小雨回来,其中一个收拾好行囊的高大女人,便迎了上去,“小雨,到妈妈这里来。”

  “外面的情况好转了很多,尸潮毕竟散了,不过还是有不少老弱残兵。”作战服女人道。丧尸与活人一样,那一场尸潮侵袭,对于强大的丧尸来说,无疑是一场饕餮大宴,对于那些本身身体机能弱小的丧尸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尸潮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那些所谓的老弱残兵,别说跟着吃肉,就连口汤也喝不上。尸潮席卷了定州城的每一寸土地,活人活物成为他们追逐的猎物。惨绝人寰的灾难,足足延续了三个多月,在吃光了所有活物后,那些丧尸,才逐渐散去,朝着内陆方向而去。

  至于阻隔的大海,那些丧尸能否渡海,现在还是个谜。

  寸头女人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用记号笔画了不少东西,她把地图铺在木桌上,道:“路线我们已经商讨了许多遍,我觉得还是按照第七个方案比较妥当,先想办法出城,找到车,去海边的港口,那里应该还有可用的船只。如果我们能顺利到达内陆,只要找到一辆车,就可以沿着这条国道,顺利到达这里。”

  “现在定州城的情况不算太遭,很久没有进食的丧尸,速度不快,只要不被近身抓住,就没什么问题。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也没有发现有聚集的尸群,我觉得可以推断,哪怕在城市的丧尸,数量再多,危险程度并不高,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应付的了。”寸头女人道:“最难的是到港口之后,我们并不了解那里的情况,要是丧尸大多都聚集在那里,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只要顺利到达内陆......”

  “现在的我们,就像失去方向的迷途羔羊,这样做,风险太大了,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一个还可见美丽容貌的女孩问道,大灾难来临之前,她原本是一个网络红人,专门直播旅游。

  “留在这里,我们吃什么,喝什么?”身材高大的女人冷着脸,“我还有孩子,我要为她考虑,就算我死在路上......我也要把她带到人类聚集的地方。”

  漂亮女孩一时语结,这半年来的经历,实在苦不堪言,躲在不见天日的地底。可是她怕,她害怕面对那些丑陋的怪物。然后,这里所有人似乎都决心要前往内陆,去那个据说存在的西北营地。

  “这里的港口,是个民用港口,位置比较偏,应该是可行的。以前有很多富二代,喜欢把游艇停在这里,附近有个露营基地。”漂亮女孩终于妥协,因为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

  “好,就这么定了,今天把要带走的东西准备好,带上武器,明天一早就出发。”寸头女人将地图折叠收好,怀里的孩子咿咿呀呀,到了喂奶的时间。

  这里的大人,都是女性,寸头女人也不用避讳,解开背带,将小宝宝抱在怀里。小家伙张着嘴,吃的正欢。

  作战服女人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眼前这个曾经风情万种的女人,如今成为一个母亲,也成为一名战士。这几个月的经历,让她越来越坚强,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为了孩子,她要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战斗。

  “和他长得真像。”作战服女人看着孩子,道。

  寸头女人脸上洋溢幸福的表情,轻抚孩子的小脸,笑了笑道:“是呀,长的像爸爸,这孩子很争气,不爱闹。小宝宝,等见到你爸爸,妈妈让他好好夸夸你,夸夸我们的小宝懂事......”

  “西北营地很安全,那里的形势和这边不同,我们一定能到那里,将来,孩子们也能有个正常的环境长大。”作战服女人道。

  “是啊,为了孩子,我什么也不怕,哪怕我倒在路上......”寸头女人随即想到什么,抬头往向她,道:“唐娜,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把孩子交到他手里。”

  唐娜不会说更多鼓励的话,她很清楚,李艳已不是当初的李艳,唐娜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应该很安全吧。”李艳望向远方,心里暖暖的:“他要是知道我给他生了个儿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那日全城暴乱,尸潮涌入城市中心,唐娜在危急时刻,随着一些幸存者退到地底下数十年前的战争工事堡垒中。

  地底堡垒绵延数里,管道错综复杂,来得及躲藏在这里的幸存者,不过五六十人。在这半年里,发生过太多惨烈的事件,为了食物和清水,发生了冲突不下二十次,最后还导致了死伤事件。

  有些人承受不住压力,亲手终结了自己的生命。有些人几乎疯癫,不知什么时候逃了出去,消失在外面。

  在这里,唐娜遇见了她想都不敢想到的人,带着孩子的李艳。

  原本大家以为她已经遭遇劫难,没想到,她比任何人都要活的好。

  唐娜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被两个老妇人和一个男人堵在角落,他们在抢夺李艳仅剩的食物。李艳紧紧的抱着孩子,手里攥着刀,瑟瑟发抖。

  原来她是准备妥协的,可当其中一个妇人要来抢夺她怀里的孩子后,李艳终于爆发了。她像一只护犊的母豹,露出獠牙,疯了般的嘶吼。她用刀子捅倒了老妇人,用牙齿从那个男人的脖子上咬下一块血肉,她一只手抱着孩子,挥舞着手里的刀。

  地底下的世界,和这里环境一样黑暗,充满恶臭和卑劣的人性。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他们几个女人,竟然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被几个男人欺负过,还差点被打死。

  那个北方嫁过来的女人,他男人竟然为了一点食物,将她和孩子当做交换的价码。

  还有一个女人,她的兄弟,带着所有吃的,逃了。

  那个不爱说话的女人,她的老父亲,在一次冲突中,被打倒以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里的女人,不管从前多么幸福。可从他们躲在地底下开始,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是弱者,是男人争夺的财产。

  所以,不屈服的人,想要活下来,只能选择战斗!

  李艳的经历,在唐娜看来,也不得不佩服。她在城里的医院生完孩子后,就没人搭理她。在身体十分虚弱的情况下,这个倔强不服输的女人,带着孩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走了不少食物。然后找了一间不起眼的破房子住下。

  那一夜尸潮大举进攻,李艳发觉事态严重,在城市还没有彻底混乱时,抱着孩子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无意间进入这个地底堡垒。

  这个女人,相对于数百万丧生的人来说,简直幸运到了极点。至今,她仍然心有虔诚,哪怕幸运女神,只是站在她这边一刻,也知足了。

  初晨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唐娜把李艳的背包接了过去,递给她一把维克多冲锋枪。摆在怀里的孩子还在熟睡,小胳膊小腿外,罩了一层用坚硬塑料做的防护装置。

  “宝宝,妈妈带你找爸爸去咯。”李艳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说道。

  一行人,在希望的光芒映照下,向着未来的方向,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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