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建瞠目结舌,这到底有多不看好中国市场?居然能把简森这样一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安排为一个投资总额超过3000万美元的大项目中,成为实际中的总负责人?
这时候的荆建才终于明白,为何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欧美西方的跨国公司、大企业,他们就很少到中国直接投资,至多蜻蜓点水般设个办事处,大陆区总部还往往设在香港。反而是港台不少中小商人,他们或出于乡情、或想短期获利,投资不少。
关键就在于——科学投资!
如果按照此时中国的实际情况,做出科学的商业分析,确实不是投资的好去处。而港台那种盲目的投资,完全就是一种赌博。然而结果就让人啼笑皆非。领先一步的基本都赌赢了,而讲科学的反而捶胸顿足。很无奈,这时代的中国,就是一个奇迹之国,违反了几乎所有的科学规律。
油然升起一股冲动,或者说,某种使命感。荆建就准备出出主意,让简森对这个项目认真点、用点心,起码不能搞砸,最好能大获成功。这也是对国家的发展,做出的那么一丁点的贡献吧?
对简森那些“科学分析”,荆建并不想反驳,徒增口舌之争。而他的着手点,就盯住了简森最关心的成本:“弗兰克,刚才听了你的话,发觉你有一个误区。首先承认,你们对商业的态度很认真,虽然投资的目的不怎么纯,听你的意思,是想获得优惠性的贷款,但你们准备投资的机器还是比较先进。”
简森有点惊讶:“这有什么不对吗?而且那些机器,相比较国际上最先进的,还是落后了整整一代。从效率、成本角度看,已经不太合适了。”
“那你们淘汰的那些机器呢?那些堆仓库中,准备当废铁的机器?”荆建露出笑容。
被这么一启发,简森立刻陷入深思。想了想,简森的眼一亮,挺起身:“还有呢?”
“这顿饭就值这么多。”荆建开着玩笑,举起了酒杯,“不过为了朋友。”
“呵呵,为朋友。干杯!”
“还有就是对本地供货商的奖励制度。可以提供目录,把要求……。另外,你们产品的完全可以分为几档,高档的出口型,中抵档的本地型……”
“……”
随后的一个多小时,荆建几乎倾囊而出,为简森规划了一个很完整的商业计划。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无非中国落后太多,就算是欧美被淘汰的,到这里依然算是先进。那样的话,用那些已经被淘汰的机器,换取那些稍微落后的机器,那投资成本几乎等于零。至于生产效率?中国会缺少工人吗?
而其他的那些,出点小钱,奖励本地供货商,让他们提供合格的零配件,节省零配件进口的费用;降低技术标准,生产专供本地的中低档机械,也能降低销售价,甚至能向要求不高的第三世界国家出口……
解释完所有的一切,荆建笑道:“弗兰克,如果这样的话,应该能让你被家族刮目相看了吧?”
此时荆建的心情相当愉快。从表面上来看,似乎中国吃了亏,没有引进先进技术。但在这件事上,反而是最合适的。简森这个投资团赚了钱,他们才会更加用心。甚至吸引其他眼红的投资商,形成竞争,不断的引进先进技术和追加投资。而雇佣工人的增加,更是能帮助不少人就业。算是变相做了件大好事。
简森也同样是喜笑颜开:“荆,太感谢了。另外,作为朋友,有件事要算清楚,那就是你的酬劳。为了表达感谢,我愿意给你一千美元。”
“嗯?”荆建有点好笑。虽然曾经听说,西方人在商业上比较直接,往往会与感情分隔开,锱铢必较。但如此的直接,依然令人意外,“弗兰克,你是……犹太人?”
“哈哈哈,朋友。我是爱尔兰后裔。”显然,简森听懂了荆建的意思,“别嫌少,我已经打听过这里的收入。这应该是笔巨款了吧?”
虽然明白简森并没有说错,但荆建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这份商业计划,难道就值这点吗?”
“不不不,荆。”简森连忙否认,“如果这份计划出自北美的专家,那就值十万美元。如果是欧洲、东瀛,起码也有五万。香港的话,就一万美元。而你们中国,一千就已经很多。别误会,我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一个地区一个价,我是商人。”
荆建相当意外,没想到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回答。而简森还在继续:“我可以私人给你两千,甚至三千,可正因为我们是朋友,那就是对你的侮辱。相信我,如果你愿意,休学来帮我,我可以保证,你与那些香港的华人同等酬劳。香港那边,周薪两百美元该很高了吧?你同样可以拿到。而且你有才华,美利坚欢迎你这样的人。如果你哪天对着《宪法》宣誓,我还能保证,能拿到我们同样的酬劳。但是现在,只能抱歉,因为我是商人!”
一刹那,荆建就有种揍人的冲动,心情完全跌落到谷底。然而理智却告诉他,简森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错。每一个人,不仅仅是他个人,更永远贴上了自己国家的标签。而歧视更是无所不在。
想了想,荆建摇摇头,露出微笑:“酬劳就免了。有件事帮个忙,我身边有1500元人民币,想从你这里换点美元或者兑换券。”
“这……?”简森也摇摇头,“我口袋里的都可以给你,大概还剩两千多你说的那个什么兑换券吧?不过,你有点吃亏。给你,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是我美国的联系方式,有事可以找我。如果你坚持不要那酬劳,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荆建接过那一厚叠,递过自己的人民币。这时候也不需要太客气,只想要快点离开。
简森笑着相送:“我发现,你们这里挺喜欢这种纸。瞧见了吗?”简森暗示着盯着荆建手中的女翻译的方向,“只要一百,你也可以试试。不过这几天,她对强尼神魂颠倒。天哪,难道她不知道,强尼是同性恋?”
“呵呵,我可不像你。”说到底,简森也没说错什么,荆建也不想太过计较。
没想到简森亮了亮自己的结婚戒指,对荆建一挤眼:“你错了,我是清教徒。”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