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梨走到酒肆外面,只等萧唐与雷贲将前怨旧账算明白时。他手下徐威走到他身边,说道:“主人,周围并无动静,薪火干柴也已准备齐了。”
“嗯...如此便好。”邬梨点了点头,他见徐威似还有话说,便问道:“徐威,你还有何事要讲?”
徐威向邬梨恭敬回道:“主人,小人只是不明白,主人在威胜良田千顷、富甲一方,虽然那萧唐在河1北路名头虽响,可咱河东的好汉也不怵他,又何必刻意向他卖好?
况且那萧唐大婚在即,主人却又有意将小姐许配给那萧唐,小姐豆蔻芳华,追慕者甚众,那家大宅大户的正室做不得?又何必非他萧家不可,入门白白矮人一头?”
邬梨挥手打断徐威的话,沉声喝道:“你懂甚么!?河1北、河东几路局势动荡,盗匪四起。我听闻河1北西路洺、磁、相、赵几州乱民聚集,已与河东路草寇合流。当年贝州王则起事时,似我等大户太平时节享得安乐,可大群贼匪流寇袭来时,我等都不过是他们眼中的肥羊!
我手底庄户乡勇不过千人,可用者唯有你与唐显两人。而那萧唐黑道上与江湖豪杰交往甚密,白道上又是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手底的红人。太平时诸般生意能相互照拂,匪乱时亦能多个仰仗,和他攀上关系,远比那些欲壑难填、贪得无厌的州府官划算!至于我那妹子,常言道: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她那般容貌正派上大用,也不至辱没了她。”
邬梨与徐威正说着,就见萧唐与燕青、石秀三人已走出酒肆。邬梨面色舒展开来,问道:“萧任侠可是已办妥了?”
萧唐望着邬梨,面色从容道:“托邬兄之福,此事已经了结了。”
听萧唐说罢,邬梨一打手势,手下随从将早已备齐的薪火干柴堆至酒肆四周,点了火折子,不过一会那酒肆便被熊熊烈火吞噬。
萧唐见邬梨行事周密,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人倒是有意与我扯上关系,而毕竟这邬梨向他呈上这份人情,萧唐也不好拒他于千里之外。况且毕竟邬梨也是河东路的一方人物,将来说不准也要有求于他,想到此,他对邬梨说道:“既然此间旧事已了,还请邬兄大驾光临,到我府上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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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唐等人带邬梨及其随从一来一回,已过了几个时辰,等他们赶回萧府时,却见偌大的庭院内,甚至萧府周遭数十步距离内都摆满了无数张桌席,有七八十人乱哄哄的各自聚在桌前。有许贯忠、郑天寿接待着进出的客人,眼见还有各色鱼肉酒菜纷纷摆上,那群人中有识得萧唐的,纷纷起身向萧唐连道恭喜,直教萧唐也看傻了眼。
萧唐拉过许贯忠问道:“贯忠,这是怎么回事?”
许贯忠苦笑道:“大哥忘了那事?杨序管事说除了各地达官贵人、江湖豪客要于大哥成婚之日前来庆贺,大名府、宗城县、萧家集等大哥业下的商铺的掌柜雇工,以及有生意往来的客商人数众多,大婚当日一同接待难于面面俱到,故而从今日起大摆席宴,宴请宾客也不至叫咱们失了礼数。”
萧唐一拍脑门,不由暗叫声惭愧。他知道成亲之事无比繁琐,还好府中上上下下有无数人过来帮忙,其中又以杨序、杨林等善于接人待物的管事出力最多。
此事杨序是和他提过的,算下来再过七日便是萧唐与苏瑾娘的大婚之日,只是今日先是武松带鲁达、韩世忠等人来得突然,随后他又去槐树坡了结掉那段旧怨。心境复杂下,叫他忘了今日却是萧府中设宴款待属下雇工,以及市井中形形色色与萧氏店铺有来往商户的第一天。
就听许贯忠又对萧唐说道:“卢员外也已到了府中,想询问大哥在迎亲之日有甚么他需准备的地方。”
宋时婚姻,自要三媒六证,其中三媒者指得是男方聘请的媒人、女方聘请的媒人与为双方牵线搭桥的中间媒人。
苏瑾娘情况特殊,在操办婚礼上她已拜孔宋庄潘老太公为义父,女方的媒人便由潘太公出面请了个清1河县内德高望重的员外。
而男方这面的媒人萧唐前思后想一番,论地位辈份高低,只有与他同为大名府大户的卢俊义最为合适。卢俊义虽非官身,可论起江湖名头、家世势力他也是名震河1北的人物,加上萧唐与卢俊义本是旧识,岂有不允之理?他便欣然答应下来。
而出于苏瑾娘家境情况的考虑,本来在萧唐的再三要求下,这次婚礼程序精简删减,卢俊义除了陪萧唐去潘府行过程序上的纳征下聘之礼后反倒已没他什么事。眼见萧唐婚期临至,反倒让卢俊义坐不住了,找到萧唐府上来问还有甚么他能帮衬的。
这边燕青见许贯忠、郑天寿二人忙碌,萧府内外席宴来客兀自来个不休,他便对萧唐说道:“大哥只管去招呼鲁提辖、卢员外等哥哥,这里自由我来照拂。”
“既如此有劳小乙了。”萧唐说罢,就请邬梨等人进了内院,不过一时片刻,又有个淡眉无须、体型肥大的莽汉踱到萧府门外,他左右瞧了一圈,喃喃自语道:“好座宅院,端的好气派!”
那莽汉见萧府内外摆桌设席、似是喜宴,他腹中也应景儿似得一阵擂鼓般的巨响,便也不管不顾,寻了个桌位大马金刀坐下身子,只顾狼吞虎咽起来......
萧唐进了内院时,鲁达、卢俊义以及一众萧唐手底心腹兄弟也已大摆席宴,喝在一处。萧唐听鲁达几句埋怨,连称怠慢得罪,他右顾又盼一圈,问道:“怎么不见韩兄和花荣兄弟?”
鲁达向萧唐笑道:“你那花荣兄弟,确实好本事!泼韩五与他比试弓箭,正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他俩比得兴起,又要较量骑射本事,眼下应是在城外寻个去处比试,不必管他。”
萧唐点了点头,心说韩世忠正史中曾将大宋远程利器神臂弓改良成克敌弓,也是使弓弩手段极为高明的猛将,有他这个中兴大将与水浒中头号神箭将军花荣切磋,也正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就听鲁达又说道:“倒托了萧唐兄弟的福,叫洒家又识得卢俊义卢员外这等人物,也是不虚此行。”
邬梨听罢动容道:“莫不是江湖人称河1北三绝,大名府玉麒麟的卢俊义?幸会幸会!”
卢俊义谦逊回道:“不过是江湖上同道谬赞,见邬员外见笑了。”
萧唐见卢俊义身旁坐着一人,低眉顺眼着却甚是面生。便向卢俊义问道:“卢兄,这位又是何人?”
卢俊义向萧唐介绍道:“这人姓李名固,原是东京汴梁人士,因来北京投奔相识不着,冻倒在我门前。我救他性命养在家中。因见他勤谨,便教叫他管顾家间事务。”
李固也向萧唐行礼道:“小人李固,见过萧任侠。”
这个白眼狼到底还是投到了卢俊义府中......萧唐对李固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与卢员外,在大名府可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他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李管事也不必与我如此客气。”
李固慌忙应了,卢俊义笑道:“兄弟与他说这些作甚?你叫我与鲁提辖一通好等,可还没罚酒三杯。”
萧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念道:李固这厮后来与卢俊义迎娶的贾氏,也就是自己的主母有了私情,又与贾氏串通陷害卢俊义私通梁山,甚至买通差役企图在卢俊义刺配路上将其杀死。卢俊义与我一番交情,我既知李固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又怎能坐视不理?
可李固是因为梁山吴用设计构陷卢俊义,这才打定主意要将卢俊义害死再夺了他的家产,现在卢俊义也并没迎娶那红杏出墙的贾氏。水浒里对卢俊义忠肝义胆的燕青苦苦相劝,卢俊义尚且不信,现在萧唐又有甚么理由杀他府中管事?
按原著的轨迹卢俊义在发配途中遭官差暗害时有浪子燕青搭救,在大名府将被处于斩刑前又有拼命三郎石秀去劫法场,可现在燕青与石秀都已是他萧唐的心腹。卢俊义若是命中仍有那番劫数,哪怕会叫他脸面蒙羞,也必须将李固这贼子和那贾氏给揪出来了......
萧唐心中正念到的燕青,此时正在萧府外院,接待与萧唐诸般生意有往来的客商。忽然郑天寿走到燕青身边,对他笑道:“小乙哥,你瞧那厮。”
燕青打眼望去,就见个肥大的莽汉只顾扒着饭菜,吃得满嘴汤汁菜油,面前已摞了数个空碗空盘。旁边客商纷纷皱眉避让,那莽汉兀自不觉,大叫道:“再添些饭菜!”
莽汉正嚷时,见到郑天寿对自己指指点点,面带嘲谑,他瞪眼说道:“你这厮看老爷怎地?”
郑天寿心头火起,也骂道:“作甚鸟怪?!我怎地瞧你不得?你这汉子甚么来路,瞧你这厮的吃相,猪吃食么?”
莽汉听郑天寿言语相辱,怒气满胸,回骂道:“你这小白脸好生没道理!新郎官摆喜宴就是要教人吃饱喝好,你这厮却只顾瞧爷爷吃喝作甚?”
郑天寿毛躁的脾气,又最恨别人称他作小白脸,他一听大怒。指着那莽汉骂道:“你这鸟人说谁是小白脸!?你是哪家店铺的伙计?瞧你这厮的也不像是劳什子生意人,遮莫是来蹭吃混喝的泼才!?”
莽汉反唇相讥道:“奇了怪哉!瞧你这厮油头粉面的,不是小白脸是黑炭头不成?你瞧老爷我像是蹭吃喝的,老爷还我瞧你像蜂窠里的兔儿爷呢!”
郑天寿直被那莽汉气得一张白脸充血成了绛红色,他冲上去抡拳便打。
那莽汉站起身来伸手一拳,便将郑天寿打个塔墩,他瞧着郑天寿冷笑道:“兔儿爷伺候好你家相好的去!偏生与人逞强争拳脚,不是耍处!”
郑天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那莽汉激得七窍生烟,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哪能丢得起这里面?
那莽汉心里也颇是气闷,自己常好与人争执,嘴皮子上也不与人留丝毫情面,致使他虽有一身拳脚相扑本事,却四处投人不着。他在河1北各地浪荡,到大名府见有人设喜宴款待,便打算占顿便宜填饱肚子再说,结果却又与这白脸汉子杠上,越说越僵,到底还是又结了一桩梁子。
罢了!叫老子打你个痛快,值甚么!?
莽汉侧身避过郑天寿的拳头,将郑天寿拦腰抱住又只一交将其颠个脚捎天。那莽汉冲上去正欲再打时,燕青星移电掣般拦将过来,一拳击向那莽汉。
莽汉避身闪过,刚要再打时,就听燕青问道:“你这汉子,脾气不小!可有名号?”
莽汉上下打量燕青一番,说道:“哪里又冒出个粉雕玉刻的娃娃?难不成这还真做蜂窠营生,寻来些俊俏的小郎君揽客不成?”
听那莽汉言语,燕青心里也起了火气,他喝道:“你这厮是哪里来的浑人?今日本是我家大哥设宴款待众宾之日,你是有意来搅事捣乱的不成?”
莽汉叫嚷道:“你们大户人家,好生小气!我不过吃你一顿便来寻我晦气!老子走了便是!”
说罢那莽汉抬腿便走,来到燕青身前时喝道:“闪开!”便去扳他肩膀。哪知燕青右足一滑,身子一沉,双手薅住莽汉衣襟又绊住那莽汉左腿便是一摔。
那莽汉“咦?”的声惊呼,他踉跄几步险些被燕青放倒,这莽汉祖传三代的相扑绝技,一身本事被人赞曰相扑丛中人尽伏,拽拳飞脚如刀毒,何曾吃过这等亏?
“再来!”莽汉起了争执之心,他双手直奔着燕青抓去,两人厮缠试探十余合,一众宾客起初见那莽汉与郑天寿动上手,各自惊惧欲躲,可又见那莽汉与燕青斗得精彩,都不由停住步子,围观两人争跤放对。
那莽汉暗忖道:瞧不出这小子却有几分手段,我比他高大,他必奔我下三路来。只消防住他借力巧劲,比力气他又怎能放倒我?
想到这那莽汉双手只顾去扑拿燕青,燕青见那莽汉逐渐心焦,动作大开大阖,心中也有了计较。他从那大汉左胁下穿过去,待那汉子急转身时又被燕青跃到身后,待那莽汉三换两转脚步都乱了。燕青那莽汉露了破绽,他抢将上去,双手一扭一插,再用肩胛顶住那莽汉胸脯,借力便要将那莽汉生生托起。
鹁鸽旋!?
那莽汉惊然想道,燕青的身子已似陀螺般旋转起。那莽汉在要被燕青借力掷出时,他猛地使巧力一挣,身子在空中蹬个筋斗后双脚抓地,双手反奔燕青扣了过去。
燕青忙撤了招跳出圈子,惊讶不已,他没想到使出自己相扑手段中最拿手的本事,也没制住那莽汉。
而那莽汉险些在燕青手底吃了瘪,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又见萧府也又冲出不少人来,心里念道:没奈何我又得罪了人,便是这小子也险些坏在他手里。单拳难敌四手,被他们仗着人多势众还不知如何炮制我,还是早早去了罢!
念及至此那莽汉转身便又要走,燕青心想这汉子虽然言语无礼、憨直鲁莽,厮扑争跤的拳脚本事却是千里挑一的,萧大哥手下再添如此帮手,岂不是美事一桩?
想到此,燕青向那莽汉笑道:“好汉留步!我大哥广纳宾客、礼数周全,这位好汉既未酒足饭饱,何故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