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河岸上绵延铺开的营盘城垣之内,黄河上大小船舶上惊天动地的厮杀呐喊声骤然间也爆发开来。
河面上列于前方的各式战船上,阮家兄弟三个与新投至水泊梁山的水班好手李宝所统御的诸部水师勇健听得所部头目高声发令,当先于船头分成几列,最前面一列的军卒也已然平举起手中弩机,数以千计的弩矢簇尖汇集成一片闪烁着慑人寒芒,密密麻麻的直朝着对面营盘城垣的金军兵马觑将过去。
咚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骤然擂响的同时,愈发逼近黄河北岸的每艘船舶上统御军士的水军统领、水军头目几乎在同一时刻嘶声高喊,顷刻间机括扳动连响穿成一片,无数把弩弦疾速弹回激烈颤动,当即射出一蓬蓬的劲厉骇人的矢雨!
阴雨天气,虽然不便使用大型战船上的火器抛射而对岸上的敌军进行远距离轰杀打击,而且后方大多战船上乘载着做势要抢滩登陆的义师马步军众,也不便再大小船舰上配备高大且笨重的投石炮具,然而如今萧唐各部水军当中装备的劲弩威力,在快速迫近对岸之际以平射忽然射出,威力也是展露无遗,打头阵的战船之上,当先有数百支弩箭呼啸着射到堪堪进入打击范围内的岸边几处军寨城垣上,虽然可以凭借两丈高的城墙藏匿防备,但是城头上女真与杂胡略显散乱的队形当中当即血光飞溅,一连串的利器入肉声与惊呼惨叫声紧接着混杂成一片,也登时响起。
诸多于河面上疾驰的船舶上第一轮弩矢射完,于后方很快的便有水手上前交递上也早已扣弦上矢的劲弩,前列的弩手驾轻就熟接过来后又齐刷刷的平举起来,只待稍后的功夫,随着各艘船舶上统兵的头目也是一阵喝令高吼,势如狂风瀑雨的密集弩矢登时又密集攒射过去,如此这般还将会有第三轮、第四轮...绰在每个弩手、水手手中的手弩按部就班的被扣弦、上矢、施射、传递、再度扣弦...一直到顺利抵靠在岸口,大致肃清射程范围之内的驻守敌军好教后方大批的马步军众能够登岸冲杀之前,也将会一直做排头打击下去。
直到第三轮弩矢攒射打击过后,坐落在黄河北岸的几处由夯土临时垒砌的城垣上“嗵嗵嗵嗵嗵嗵嗵嗵......”激促到直教人耳膜发疼的金铁钉入石土的连串劲响声终于暂歇,然而也早已经是插满了许多弩矢,利用城墙做为掩护的金军兵马遭受几轮的弩矢激射之后,虽然倒毙在城头上方,或是一头栽在城墙堆砌起来的尸首算不上层层叠叠,可是如此密集且猛烈的打击之下,更多未射中要害的女真、杂胡伤兵扑倒在地捂着伤口嘶嚎挣扎,也足以引起金军营盘城垣内部的混乱。
然而河岸边金军之所以事先延伸扎下了一处处处于义军劲弩射程范围之内的城垣壁垒,沿着绵延的阵势也布列了上万的步军弓手,壁垒层层叠叠的军兵硬生生顶住黄河上义军船舶的劲弩打击,也立刻准备施以颜色,位于后方几艘做工也算不得如何精良的投石炮具也在几员军将气急败坏的喝令下,正由着数十军汉推将上前。而各处城垣城头上的金军弓手也都露出头来,也纷纷拉动弓弦向对面船舶上觑将过去。
这些金军以弓手为主的部曲,不但包括北地诸部杂胡中也能射得硬弓的勇壮,同时也夹杂着生熟女真当中擅于射术的好手。水陆两侧,彼此在约莫有一百数十步远的距离,那些本来就曾在深山老林中靠弓箭狩猎讨生计的女真弓手中择选出的精锐军兵,也足以在这般距离远的射程范围内觑定对面义军战船上露头的水军船夫。
只是因金军诸部主要配备的是以强攻为主,此时阴雨时节,弓身弓弦沾水,箭羽也受沾打潮湿,挥洒出去的箭雨劲力也不由打了几分折扣,反观义军开赴至黄河北岸的船上手绰弩机,挎着短兵的水班军卒虽然也多如阮家兄弟三个一般,因水战讲究轻便,又要在颠簸的战船上双脚抓得住甲板,自披不得重甲,不少士卒最多身着短打紧身纸甲,也有很多人索性打着赤膊、赤着双脚,直露出身精壮结实的贲突筋肉,然而大小战船之上,也多张挂着熟牛皮与挡牌,也有些水班勇健配置着遮挡箭簇的藤牌,彼此对射打击下来,遮莫还是打头阵的义军水师能够在杀伤效率与覆盖打击震慑上占得上风。
只是如蝗的弩矢箭簇交织穿梭,义军大小船舶这边也仍不免会有些水班军卒中箭阵亡。就在阮小二所处的大海鳅船上,当一名少壮年纪的头目亲眼觑见一支不知从哪里激射而来的箭簇袭至,正将他旁边一个与自己也算是熟络的叔伯的头颅贯穿时,那少壮头目当即勃然怒发,双目也似要喷出火来,口中一边连连喝骂着,一边熟练的将手中短弩上弦扣正了机括,随即似是不管不顾的探出头来,哪怕前面觑得不太真切,也要立刻将短弩上的弩矢激射出去,好歹也要多杀几个鞑子!
而这个阮小二统领的乘浪军管下少壮头目,也正是他立地太岁的亲生儿子阮良。
早在当初萧唐吩咐燕青、张顺去济州郓城县石碣村去招纳阮氏三雄之际,阮小二便已有了子嗣,而且当时也已是孩提的年纪,如今又是多少年下来,时至今日,阮良也算是已有后人的梁山诸多头领的子女当中年岁相对较长的一个,也如当初阮小七时常笑骂总爱跟着他胡天胡地耍乐的张荣做小猢狲一般,阮小二也好唤自己这个儿子做小猴儿。
比起当初于半大少年时水性便端的精熟,是以很早时便时常随阮小七、张顺等哥哥勾当,且也有萧唐当初有意提拔磨练的小白龙张荣。当时到底尚是年幼的阮良一直以来任由自家娘亲看护着,并与阮家三兄弟的老娘,自己的奶奶先于青州二龙山寨盘住,而后又回到算是与自己家园同属一派之水的水泊梁山住下,平日除了自己阿爹之外,自然也有阮小五、阮小七这两个阿叔,张顺等其他叔伯辈的水班好手,以及张荣、孟威、郑握等水泊梁山周遭村坊出身的兄长点拨他船上水下的功夫,毕竟是阮良是阮氏三雄下一代的独苗,经过些年月磨砺,他不但也练就了一身翻波跳浪、水底伏游的本事,自从水泊梁山群雄话定职事后,阮小二眼见自己这儿子已是少壮年纪,好歹也须打熬水战本领,遂也有意教他暂先在自己统管的乘浪军做个头目。
今番正得遇到如此要紧的战事,阮良意兴勃勃,心说终于能当得大用,早存着争先立功的心思,也要教阮家自己阿爹与两位阿叔颜面上有光彩。而真刀真枪的战事惨烈,不但直教阮良顿感血脉贲张,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的他也直感脑中热血上涌,只是他这边探出头来争着绰弩争先要杀鞑子时,殊不知百步开外也正有一对阴测测的眸子已将他觑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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