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小苑中,泉水叮咚作响,萧纲正与杂役房、执事房和执法房三房主事商量事宜。临近比试,有些事还需要最终敲定。忽然萧纲抬头望了望门口,嘴角上扬,对着外面说道:“师弟,既然来了,就不妨进来吧。”
三房主事齐齐抬头,望向院门,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长相斯文,方巾木簪、长衫披肩,竟是位儒生打扮的人。那人向萧纲拜首,淡淡笑道:“师兄,好久不见了。”
萧纲还未答话,另外三名主事便已是坐立不安了。人尽皆知外门掌事萧纲乃是从内门而来,一身修为高深莫测不说,最为重要的是传言中他在内门辈分极高。玄青宗向来注重礼教,这位掌事大人口中的师弟想必也是内门中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着不知是否应该起身参拜。
倒是萧纲直接迎了过去,笑道:“想不到这次内门派来接洽的人竟然是你!”
二人来到屋中,萧纲对三名主事说道:“三位,这是我的师弟相柳,也是本次内门派来的代表。”
言罢,三人是真的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叩拜。玄青三子相柳,名声在外,虽不如那位白疯子的名声响亮,但六十年前在祝国地界也是声名远播。相传相柳真人一手占卜问道,穷尽碧落黄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当年修魔之战,更是凭此立下汗汗战功,挽回无数修士性命。
倒是萧纲大笑道:“三位不用拘谨,都坐吧,师弟你也坐,正好我们在商议后天的比试。”
相柳端坐一旁,笑着说道:“师兄,你说错了,这次我不是代表,我只是先来打个头阵的。”
萧纲紧盯着相柳,显然对他刚才的话深有疑问。
相柳继续说道:“确实,这次内门会来不少人。咱们内门有不少人觉得近来人才凋零,自己门下挑不出来可以独当一面的弟子,于是想着来到这里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个继承自己衣钵的关门弟子。”相柳对萧纲挑挑眉,显然是想看看萧纲的反应。
萧纲没料到会是这样,沉默片刻,望着屋外涓涓细流,忽然想通了什么,对相柳道:“是青梧吧?”
三位主事恍然大悟,灵药房弟子青梧,自幼跟随那位神秘的姑姑修行,年少时便惊艳外门,虽平日低调处事,但一身境界却是进步神速,外门之中鲜有能与其比肩者。看来内门此次大举而来,就是为了她。
萧纲摇头有些鄙夷的说道:“怕是天月宗的那位天女让内门的这些人坐不住了吧?”
相柳笑笑不语。
萧纲端起茶杯停在半空,看着相柳说道:“那你来干什么?”
相柳有些口噎,望着萧纲顿了顿,又瞥了一下那三位主事说道:“我来,自然也是想找个能给我背棺材的徒弟。”
萧纲心领神会,对着那三位有些拘束的主事道:“那么就按我们刚才说的办了,三位快些去吧。”
三人识趣,起身告辞。
望着三人背影消失,萧纲才说道:“好了,这里没别人了,说吧。”
相柳真人苦笑一声:“师兄,我说的是真的,是来收徒弟的,”
“那....那句背棺材是不是玩笑话?”
“不是.....”
萧纲有些吃惊,望着枯瘦如柳的相柳问道:“发生什么了?”
相柳摇了摇头道:“我窥探天机,这本就应受天道惩罚,消耗寿元、损坏修行。感到自己已经无法修为上再突破了,所以想着找个徒弟把这本三十六卦传下去。昨夜我以天为幕、以星为盘,推演出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于是我先行一步,希望先找到他。”
萧纲望着眼前的这位三师弟,想到了当年他曾向自己吟的一句诗:“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于此!”当年师尊为他取名为相柳,从此他便以柳为风骨,毅韧自清,直至今日。
“师兄先别难过,小白已经为我找了株仙草,正在紫枫谷炼着药,听那位药爷爷说,有了这株草,我再活个四五十年还不成问题。”相柳笑笑,对着萧纲安慰道。
萧纲收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用力拍打了下相柳的背,说道:“你小子,我这里有一瓶百年的花雕,上回白仞那小子来了我都没舍得拿出来,这次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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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春光明媚,叶峤推开房门,检查了背囊,玉牌、水、伤药还有剑,都一一带齐了,于是喊上了王大胜,二人步行前往外门广场。
叶峤自然记得那座广场,当日便是在广场上遇见了方禺还有王大胜,却没想到今日的广场会如此热闹,周围已是推推攘攘聚满了人。天气炎热,各个门房的弟子还自己占了好位置搭建了凉棚,主事弟子们坐在凉棚,喝茶磕着瓜子,就如同俗世中看戏的老爷们,好不惬意。
最忙的还是要数执法房、执事房与杂役房的三房弟子。他们少有能够偷闲自在的,执法房负责裁判公正,执事房统筹大小事宜,杂役房自然还是要管那些破破碎碎的琐事。
叶峤找到了方禺,却发现他的那位师姐还跟在他的身边,他们二人独占一个凉棚,瓜果茶水一应俱全,却不见有其他人与其共坐。叶峤嘿嘿一笑,叫上王大胜便往二人所在凉棚走去。
方禺看见了叶峤,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招呼他们过来,只是上官黎没这么好的脸色,有些生气的望着嘻嘻哈哈进来的叶峤,倒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叶峤仗着自己脸皮厚,假装没看见上官师姐的黑脸,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也不客气,端起茶水就喝上一口。
望着这里鼎沸人声,叶峤问道:“怎么这里就你们两个,我看执事房那边他们的凉棚都挤不下人了?”
上官黎没好气的说道:“我们师傅是传功长老,地位自然比那些主事什么的要高上一些,自然有自己的歇脚地。倒是叶师弟,你是灵药房弟子,怎么不去你们灵药房的地儿啊?”
“嘻嘻,在这就行了,跟你们比较熟嘛,比较熟。”叶峤死猪不怕开水烫,笑嘻嘻的说道。
倒是留下方禺有些尴尬,一边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一边是自己敬爱的师姐,只希望千万别打起来。
旁边忽然传来声音:“叶师弟!”
叶峤惊奇,放下手中点心,转头望去,发现在旁边的凉棚中,悦儿师姐正在笑着叫着自己。原来这旁边就是灵药房的凉棚啊。
叶峤喜出望外,套近乎的说道:“原来是悦儿师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姑姑还好吗?”
悦儿笑笑,对着叶峤说道:“当然好啊,只是姑姑不喜欢人都,没有来。”
“哦,可惜了,我还想向她老人家问好呢。”叶峤一脸恭敬地说道,心里却在大叫,没来就好!没来就好!
“悦儿,你在和谁说话呢?”悦儿身边的一名女子问道。
叶峤望过去,那是一位瓜子脸的美貌女子,秀如云,肌肤如雪,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悦儿对着这位女子说道:“师姐,这也是咱们灵药房的弟子,他叫叶峤。”
悦儿口中的师姐望过去,看见了那边的叶峤,笑笑道:“叶师弟。”
倒是叶峤旁的上官黎,终于不再是撅着不开心的小嘴了,惊喜的望着那边的师姐,开心道:“青梧师姐,黎儿想你了。”说着就飞快的跑了过去,拉起青梧的手。
望着那边亲切的二人,叶峤偷偷的问道方禺:“这位青梧师姐是谁啊?看样子和你的野蛮师姐很熟悉。”
方禺抓了抓头发,对着叶峤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师姐说这位青梧师姐很厉害,师傅不在时,我们修行上的问题都是师姐去请教这位师姐的。”
叶峤点了点头,看着灵药房弟子都众星捧月般的围着这二人,心想这位师姐应该也会是自己的对手。
方禺忽然“咦”了一声,道:“王师兄,你在干什么呢?”
叶峤心中奇怪,转眼望去,却看见王大胜竟蹲在了桌子下边。叶峤踢了踢桌角,说道:“干什么呢?”
王大胜低声说道:“筷子掉了,我捡一下,马上就好。”
叶峤呵呵一笑,没有特别在意。
这时,前方人群传来了阵阵惊呼,大家纷纷站起,想望个究竟。
山风吹起,白云飘渺,外门掌事萧纲,缓缓的落在了最前方的看台上。众多弟子齐齐俯身叩首,向外门掌事一一行礼。
萧纲微笑,双手微微上举,示意弟子起身。随后朗声说道:“诸位,我玄青一脉开宗八百余载,励精图治,无数先人慨然卫道,终于是换回了如今道教正统的名声。今朝我外门再次开设弟子大比,便是为了警醒今人,发愤自强,莫忘记先祖遗训,除魔卫道,至死不渝,保我祝国一方百姓平安,让我玄青一脉,万年长存!”
台下弟子齐声欢呼,望向掌事,眼中满满的崇敬之情。
叶峤凑到方禺耳边,小声说道:“这是不是夸大了,外门比试怎么还和降妖除魔扯到一起了?”
方禺眨了眨眼,低声道:“这除魔卫道确实是咱们玄青先祖的遗训。”
紧接着,萧纲继续说道:“今日大选,不为其他,便是为了选出有资质弟子,来强我玄青,届时不止是我外门,内门众人也会相中才能出众的弟子,选为内门弟子“
人流涌动,显然一句内门弟子让无数人双眼火热,惊奇欢呼声此起彼伏。
这时,空中又缓缓落下数道身影,这些人服饰各异,相貌形态也是各有千秋。只不过他们落下时,仙风飘飘,风神迥异,俨然一副道家仙人模样。立在一旁的萧纲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装模做样。”
最先落下的相柳真人对萧纲无奈的笑笑,其他几位法力高深,显然是听到了萧纲的牢骚,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毫不知情的弟子们,却是神色激动,争相望着看台,毕竟见到内门中人的机会不多,叶峤方禺也是望向看台,想要看清那几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