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宫廷中,博蒙特的罗杰与莫尔坦伯爵焦急地等待着国王的消息,自从威廉国王亲率一支小规模军队去会见腓力国王以来,公国内就充满了各种流言,有人说威廉国王受到了伏击,也有人说卡佩的军队已经被诺曼人击败。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时局下,两位王室近臣都非常清楚威廉对于诺曼底不可或缺的意义,更何况征服英格兰的事业不但远未完成,根据最近的消息,英格兰叛军竟已出现在麦西亚境内。如今赫里福德伯爵不但擅自率领十余名骑士返回大陆,甚至获得了玛蒂尔达王后和佛兰德伯爵的支持,这背后蕴含的用心就算是威廉国王也不能深究。若是国王今年不能及时返回英格兰,只怕诺曼人在南方诸郡的驻军都会受到叛军的重大打击。
直到六月底时,吉索尔前线的消息才传回了鲁昂,莫尔坦伯爵听到国王和腓力达成的最终协议条件后,立刻意识到己方接下来的主攻方向依然是英格兰——诺曼人承认了曼恩伯国的独立,甚至答应不干涉未来安茹伯爵进入曼恩,此外腓力还让威廉国王答应支持卡佩王室在佛兰德问题上的立场,也被后者一口应下。如此一来,腓力这个毛头小子四方借势,一举压制住诺曼人在法兰西的扩张势头,顺便还收获了佛兰德伯爵的感激。
此时埃德加早已率军返回了约克,只在麦西亚留下了莫卡伯爵的军队,阿尔巴国王的主力也终于到达了,这支八千多人的军队令约克瞬间变得极为热闹,六月间的婚礼更令英格兰人与苏格兰人都暂时忘记战争的威胁,沉浸在庆祝的气氛中。大概只有贝尼西亚伯爵依然在为长子的去世哀悼,他年幼的次子格斯帕特里克则被送到了远离前线的坎布里亚。埃德加王子亲自探望了伯爵,见到这个正值盛年的领主已经变得形容枯槁,正在替他担心时,格斯帕特里克伯爵却主动要求参加接下来的战事,这个高贵武士的身体虽然衰弱,复仇的念头却让他的战意更加浓烈了。埃德加不好劝说,唯有默认了伯爵带着自己的战斧,在军营中整日练兵。
与苏格兰人的交流占据了埃德加大部分精力,这些来自阿尔巴王国各地,说着不同语言的领主们在马尔科姆国王的介绍下一一与他见面,莫莱伯爵则向他解释了各领主的渊源来历。婚礼前的半个月对于埃德加来说简直是一次历史恶补,王子却并不觉得这些知识没有用处,除了政治和外交上的关系外,了解盟友内部的地区历史也有助于他熟悉对方的军事传统,这对于接下来的共同作战极为有用。
在确认了威廉国王并无登陆北上的迹象之后,婚礼才如期举行了,许多英格兰北方贵族出身的侍女也将跟随玛格丽特公主进入阿尔巴王国的宫廷,甚至会与对方的王室和贵族联姻,这将大为巩固双方未来的同盟关系。不过埃德加却发现唐纳德王子身后的一些贵族们似乎对此并不乐见,他们对英格兰人怀着一种疏远的态度,连带着对未来的阿尔巴王后也略显怠慢。
埃德加显然不知道唐纳德此时的想法,这个高贵的王子正在盯着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玛格丽特,心中的念头却是:如果我是国王,她本来会是我的。
不过,埃德加并没有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苏格兰人身上,他还要应酬亲自赶到约克的格温特与格拉摩根领主卡拉多格,为了拉拢这个威尔士国王,此次婚礼也特别邀请了许多不列颠贵族,以向他们展示英格兰人与苏格兰人的强大同盟。
“我的大人,这真是一场壮观的婚礼,我想半个不列颠的贵人都聚集在这里了。”卡拉多格向埃德加说道。
“可惜诺曼底的威廉没法看见这个场景。”埃德加半开玩笑地说道。
贝尼西亚伯爵接道:“那个杂种会见到的,很快这场婚礼上的武士们就会出现在他眼前了,那将变成他的葬礼。”
这个带血色的评论并未让四周的领主们感到怪异,埃德加则举起巨大的牛角杯,微笑着说道:“婚房也是王国的战场。”
众人都大笑起来,有些人则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尔巴至高王马尔科姆,这个中年王者的新婚战场恐怕不会轻松。
酒精影响之下,殿中的贵族们越来越放纵起来,与南方的威赛克斯和肯特等地区不同,诺森布里亚的领主们相当多都是丹麦人的后代或者有丹麦血统,丹法区的语言甚至已经和南方有很大不同,这些贵族的风俗也更加接近北欧人,他们饮酒作乐时的场面如果被一个大陆的宫廷贵人见到,一定会被当成野性难驯。埃德加此时却丢掉在诺曼底时的作风,加入了这些领主的宴乐,他像是一个北方人一样饮酒赌博猜谜,一些谜语的内容会让处子和教士们心惊胆战,这也被苏格兰人与诺森布里亚人当作王子与拥有诺曼血统、行事深受诺曼影响的忏悔者爱德华截然不同的证据。
约克主教去世后,北方最高级的神职人员就是达勒姆主教,不过沃切斯特主教伍尔夫斯坦似乎对他有些敌意,伍尔夫斯坦希望能够成为下一任约克主教,就像他那位同名的叔父一般。就在埃德加越来越放浪形骸之时,达勒姆主教埃瑟尔温终于上前将他手上的牛角杯接过来,并开始劝说起王子,他甚至举出了古代圣博尼法斯劝谏埃瑟巴尔德国王的例子,埃德加显然很不高兴,为了躲开主教,他装作离席小解走出了大厅。旁边的沃切斯特主教则对同僚这个不合时宜的扫兴感到一丝窃喜,王子对这个老顽固的厌恶或许可以为自己利用。
这个夜晚如何结束,埃德加完全没有料到,只是第二天,当他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名肩头披散着墨色长发的贵妇时,他却因为头痛欲裂而难以起身。既然没法偷偷溜走,只能留下来面对,这个年轻贵妇醒过来后,用一种性感的带着低沉的苏格兰口音的英语问了一声早,然后抬起手臂来,似乎在要求什么。埃德加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于是将床边的水杯递过去,对方接过一饮而尽,如同享用过青春泉一般,刹那间容色焕发。
“你叫什么名字?”埃德加硬着头皮问道。
女子看见他心惊胆战的模样,噗嗤一笑:“我叫格卢奥赫,我的哥哥是莫莱大首领。”
埃德加没听清那个奇怪的称号,半晌才想起,大首领(Mormaer)是苏格兰贵族的称号,他暗暗叫苦:原来是莫莱伯爵的妹妹,那她的父亲就是麦克白的继子卢拉赫国王,他又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高地贵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格卢奥赫夫人披上一件蓝色外袍,优美的曲线却没有被掩盖住,她一边对着一面镜子整理头发,一边慵懒地答道:“你从外面闯进来,说自己口渴,然后我就让侍女给你拿来泉水,结果你喝完后不肯走,我问你要不要合睡一张床,你说愿意,然后我们就一起睡了一个晚上。”
见埃德加仍然忐忑不安的模样,她好意安慰道:“我丈夫昨晚不知道睡在谁的床上,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知道的。”说着她拿出一枚精绣的钱包,递到埃德加手中:“快回去吧,别让其他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