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出了自己的院子,穿过院落间的长廊去往东首小院,那里是绿舞的院子,白冰也住在那里。路上,遇到几名后宅的丫鬟,她们远远的停下来行礼,但看向林觉的眼神却充满了八卦的好奇。有几名还捂着嘴偷笑。
林觉挠头不已,对着她们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丫鬟们一阵哄笑,满脸的不信。林觉便在这种无可奈何之中走入了东边的小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绿舞的小院里被绿舞打理的很是舒适,绿舞是按照杭州的小院布置。里边的格局基本相似,只是不同的是,这处院子比杭州的小院大了一倍有余,显得空旷了许多。
“咦!林公子来啦。”有人在廊下站起,娇声叫道。
林觉看去,那是满脸笑嘻嘻的芊芊。芊芊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
“芊芊姑娘,有礼了。”林觉行礼。
“公子有礼。公子来找我的么?”芊芊笑道。
林觉道:“白姑娘……”
芊芊点头道:“就说嘛,怎么会是来找我的。定是找白姐姐的。我一猜就是。嘻嘻嘻。”
林觉翻着白眼道:“芊芊不要乱想,那是一场误会。”
芊芊背着走在花坛之中行走着,挺着胸脯道:“知道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一切缘分都是从误会开始的。没有误会,哪来的缘分?这不是我说的,楚姐姐以前跟我说的。”
林觉苦笑道:“你懂什么,不要乱猜测。”
芊芊道:“哎呦,我怎么不懂?昨晚故意给我一大碗烈酒,把我灌醉了,好和白姐姐独处。林公子,你早说嘛,早说的话,我会识趣的,犯得着把我灌醉么?那酒弄的我现在还头疼,那又是何必?”
林觉忙摆手道:“小丫头,可不要再胡说了,谁故意灌醉你了?是你自己要喝的。可别给我添乱了。白姑娘住在哪个厢房里?我去给她道歉。”
芊芊笑的花枝乱颤,娇声道:“不用道歉啦,你来迟啦。人都已经走啦。”
“走了?”林觉惊讶道。
“可不走了么?出了这样的事,大伙儿都在议论纷纷的,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能受得住?所以走啦。我拉都拉不住,人家一个纵身便出了院子,我趴在墙头看半天,也不见了踪迹。这不,正要去跟你们说呢。”芊芊道。
林觉呆呆的站在原地,怔怔道:“怎么就走了呢?哎,这事儿弄的,一团糟了。那她留了什么东西没?口信或者是信笺什么的。”
芊芊笑的更欢了:“还说心中没鬼,人一走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我见了都可怜。可惜,她什么都没留,只说搬出去住几天,其他什么都没说。哎,你也得体会她的心情,人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你都那样了,还怎么在府里带着?没名没分的,给人戳脊梁骨么?林公子呀,都这样了,下次找到白姑娘,怎么也得给个名分,她才好回来呀,是不是?”
林觉哪有心思听芊芊在那里鸹噪,心中确实很是失落,转过身来,缓步离开。
芊芊在身后大笑不已。
……
虽然发生了些小小的插曲,但却也很快恢复了平静。随着白冰的无声无息的离开,林家宅子里的八卦也很快的平息了下来。
林觉曾偷偷的去问了秦晓晓,关于她妹妹的行踪。秦晓晓居然也毫不知晓。当林觉将那晚上的误会告知秦晓晓知道时,秦晓晓诧异半晌后狠狠盯着林觉道:“倘若你真做了什么,你得为我妹妹负责。不然我饶不了你。”
林觉只得赌咒发誓告诉她,自己真的没有做什么,并无轻薄之心。那晚上其实也是为了能让白冰留在京城,让她们姐妹团聚。
秦晓晓见林觉态度诚恳,倒也相信了几分。她告诉林觉,妹子未必是回漠北了,倘若她离开,怎么可能不来跟自己这个姐姐辞行?再说了,妹妹还说要亲眼看自己登台演出之后才会走的,所以她现在一定还在京城之中。
林觉觉得她说的在理,既然在京城中,便总是能见到的。届时再赔礼道歉,再说服她留下也还是有机会。
十天的假期很快结束了,八月十八,林觉重新回到条例司衙门之中。只十天没来,林觉感觉到条例司衙门的气氛更加的热烈了些,人人都干劲十足的样子,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都很高兴。
进入公房之中,多日没见的刘西丁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大声的问好。杜微渐一如既往的安静的坐在桌案后,只是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漠然不理,而是冲林觉点了点头。田慕远依旧殷勤,早已替林觉沏好了一杯茶水,客气的很。
林觉换上官服回到座位上坐下,刘西丁便笑嘻嘻的凑了上来道:“林大人,嘿嘿,你这几天没在,衙门里可是有不少喜事呢。”
林觉笑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个个像是捡了大元宝似的,气氛很是不错嘛。”
刘西丁笑道:“那可不?新法颁布,好评如潮,数日前,京畿路七州府官员率领百姓进京,在大内南门外跪献红匾,颂扬皇上的隆恩,便是因为京畿路今年遭遇大旱,新法推行之后,他们得以从常平司得到救济贷款。往年大旱之后,流民无数,今年秩序井然,无流民逃难之事。州县乡村百姓都很稳定,百姓颂扬朝廷之恩德,这全赖新法之功啊。圣上很是高兴,下旨嘉奖了咱们条例司衙门,两位大人也是开心的不行。你正好休假,却是错过了这一节了。那天晚上,中秋之夜,皇上还特意当着群臣的面赞扬了严大人和方大人呢。”
林觉闻言有些意外,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事?在大周南北八路正式开始试运行。京畿路也在其中。林觉本担心的新法的那些漏洞会被人利用,但从现在看来,似乎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难道说,大周的新法,跟自己记忆中的那场变法居然是两回事?朝代不同,结果也自不同?自己是杞人忧天?
“林大人似乎听到这个消息并不高兴?”刘西丁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轻笑道。
林觉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新法受百姓欢迎,那正是求之不得之事,我怎么会不高兴?刘大人这话问的可奇怪。”
刘西丁笑道:“我之所以这么问,那是因为有人在此时还在说新法不周全,还说些煞风景的话。幸而林大人不像他那样,不知道好歹,还说些风凉话。”
一旁坐在桌案后的杜微渐转过头来喝道:“刘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影射我么?”
刘西丁毫不示弱的道:“杜大人自己认的,我可没点你的名字。我只知道,有人昨天还跑去跟两位大人说什么,不要被表象所蒙蔽,什么新法的问题没有真正的解决什么的。全衙门上下都鼓足干劲,有人却还在中间添乱,惹事。这是何等行为?也就是两位大人对人宽容,所以才纵容了这种人自以为是。”
杜微渐拍桌而起,怒喝道:“你懂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么?你们这些人只知道说好话,粉饰太平,真正的问题解决了么?京畿路和北方几路遭遇干旱,百姓生计堪忧。此时常平仓根据新法放贷,正解了百姓燃眉之极,他们当然拍手称快了。然而南方呢?情形不同,产生的结果也自不同。况且即便是北方几路,此刻只是个开始。真正看到端倪是在收回钱款之时,那才是检验此新法是否成功的时候,而不是在此时来歌功颂德。”
刘西丁涨红着脸道:“哎呦呦,你懂,天下人都糊涂。两位大人,全衙门的同僚都糊涂,都没你清醒是么?照你这么说,皇上发了嘉奖令也是糊涂的是不是?”
杜微渐冷声道:“皇上也未必什么都明白。”
“哎呀!你连皇上也编排?你可了不得了。不知道皇上知道你这么说他老人家,心里会怎么想。我瞧你是自大成狂了。”刘西丁得了理,立刻叫了起来。杜微渐心中微觉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居然说了那样的话,那可是对圣上不敬之语。倘若怪罪下来,自己怕是要吃亏。
林觉察言观色,听到此时,知道杜微渐是上了刘西丁的套。刘西丁是故意设下了一个言语上的圈套给杜微渐钻。杜微渐激愤之下居然真的把头伸进去上套了。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叫做大不敬,背后诽谤诋毁。往小了说也就是个随口一说罢了。但显然这是个把柄,被刘西丁给抓住了。
“好了好了,二位莫要争吵了。我看呢,二位各有各的道理,也都是为了公事。这是好现象。起码说明我们条例司衙门中的官员不是尸位素餐之辈,是真正为了新法为了朝廷思考的。不过杜大人你适才说话过头了,怎么连皇上也编排进去了?幸而我大周上下均开明的很,倘若是因言获罪之朝,你这可是要问罪的。还不赶紧收回你适才的不当之语?”林觉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