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冰皱眉道:“怎么?躲还躲不过去了?本王不是好好的么?至今也没人来招惹本王呢,怎么躲不过去?”
林觉笑道:“岳父莫要自欺欺人了。别的不说,康子震都来了好几回了吧,追着您要收缴助役银,岳父还能说与世无争么?”
郭冰冷笑道:“他自爱来便来,本王都懒得搭理他。他想从我手里收缴什么劳什子助役钱,门都没有。本王一文钱也不会给他。”
林觉皱眉咂嘴道:“小婿说句您不爱听的,小婿认为,您还是将助役银子交了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说不过才三十余万两银子,对王爷而言,这也不是个大数目。”
郭冰喝道:“胡说。这是钱的事么?这根本就跟多少银子无关。而是这笔银子我压根就不能给。这算什么?我倒要给银子抵劳役么?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林觉正色道:“这是《雇役法》新法条例所规定的,不是什么‘狗屁规矩’”
郭冰啐了一口道:“什么他.娘的新法。见他.娘的鬼去。好好的折腾的天下乱哄哄的。牛鬼蛇神趁机窜出来搅的名不聊生,群魔乱舞。这大周天下成了什么样子了?想叫本王交银子?然后借此宣扬本王支持新法?门都没有。那康子震算个什么东西,凭他也想我给他脸?便是严正肃和方敦孺来,本王照样不搭理他们。”
林觉暗自点头,郭冰可一点也不迷糊。他知道自己一旦给了这笔银子,便立刻会被扯虎皮当大旗,成为变法派大肆宣扬的功绩。所以,他死扛着,就是不肯交银子。他心里明镜一般的清楚。
“可是,您这么硬扛着也不是个事儿。岳父大人可知道,那康子震都已经找上我了。他特意跑去林家拜访我,他倒不是跟我有什么交情,他见我的目的便是要我出面劝说您交了那笔银子。”林觉轻声道。
“他居然都跑去找你求情了,嘿嘿,这混账东西怕是也没招了。你该不会是今天来替他挡说客的吧。林觉,你可莫犯糊涂。这可是个陷阱。”郭冰叫道。
林觉叹息道:“小婿会是那么蠢的人么?但是,这么扛着也不是个办法。康子震最后可是说了狠话的,我听了却也有些担忧。”
“哦?他说什么了?”郭冰冷声问道。
“康子震说,王爷不愿交助役银子,那是阻挠新法推行之举。他或要上奏朝廷,参劾王爷一本。还说,朝廷下了严令,倘若有人阻挠新法的实施,可以就地拿人,绝不姑息。他说,如果真把他惹毛了,他要带人来王府来硬的呢。”
“什么?这混账东西,反了他了!一个小小的知府,居然敢如此放肆!狗东西,眼里还有没有我大周皇族了?这狗东西仗了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势头已经狂妄到何等地步了。当真岂有此理。”郭冰怒骂道。
林觉忙道:“岳父大人息怒。何必跟这种人生气?”
郭冰怒道:“你听了他这样的话怎么不当场揪他来见我?”
林觉苦笑道:“小婿怎么能那么做?他可是四品杭州知府,小婿那么做不是犯上么?况且,您也知道他现在仗着他人之势,风头正劲,得罪不得。”
郭冰冷声道:“得罪不得?本王偏要得罪得罪他。马上命人备车马,你跟本王一起去他知府衙门闯一闯,跟他去对峙。我倒要瞧瞧他敢不敢拿本王。本王送上门去给他拿人。”
郭冰说着便要起身吩咐人准备车马动身,林觉刚忙拉住,轻声道:“岳父大人,切莫冲动。康子震不过是无名小卒,王爷犯得著跟他生这么大的气么?他在我面前故意说那番话,其实便是要激的王爷发怒的。您要是真的去找他理论,激愤之下说出什么过激之言,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岂非正中他的下怀,上了他的当了么?”
“这话怎么说?何来上他的当之说?”郭冰气呼呼的道。
“岳父大人,您说康子震是仗着严大人和方先生的势才敢如此放肆,这话可不尽然。说到底,康子震他们这些人现在行事如此激进狂热,目空一切,所仗的其实是……皇上的势才是。新法是皇上力挺的,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王爷这一去找他理论,一来自降身份,二来,若是说出什么不当之语,康子震恐怕要大加渲染上奏。传到皇上耳中,那可真成了阻挠新法的大过错了。所以千万不能上他的当。”林觉沉声道。
郭冰皱眉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康子震仗着严方二人之势,严方二人还不是得了皇上的支持么?说到底,这一切都是皇上在后撑腰。自己言行稍有不慎,被抓住把柄,那便可能被皇兄所恼。所以林觉说的还是对的,不能冲动。
可是,一想起康子震嚣张跋扈的样子,郭冰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那你的意思是,本王只当捂着耳朵当做没听见?这么下去,他岂非更加的不可一世了。我堂堂王爷,受这小人之辱不敢有所动作么?”郭冰怒道。
林觉微微一笑道:“岳父大人,今日小婿前来便是来跟你商议商议,该如何杀杀这康子震的气焰的。以小婿之见,对付这种人,其实用不着生气上火,否则反而自己不痛快。”
“哦?”郭冰皱眉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杀杀他的气焰?”
林觉微微一笑道:“岳父大人,康子震现在目空一切,气焰正是嚣张。小婿认为,咱们大可利用其心理,挖个坑给他往里钻。只要抓住他的痛脚,不但可以打击他的气焰,之后还可让他服服帖帖的不至于来烦扰岳父大人。更可以控制其在杭州的行为,免得杭州百姓们受他的粗暴手段凌虐。”
郭冰直起身子伸长脖子道:“你打算怎么做?详细说来听听。”
林觉轻声道:“岳父大人,听说您将我万花楼和群芳阁给卖了是么?”
郭冰皱眉道:“怎地又说起这件事来了?不是说怎么对付康子震么?”
林觉答非所问,兀自道:“岳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万花楼和群芳阁属于王府产业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岳父大人乃亲王之尊,经营青楼生意,确实有损皇家体面。在目前的局面下,也容易被人当做攻讦的借口。虽然青楼利润颇丰,但忍痛割爱也是应当的。”
郭冰佯怒道:“谁问你这些了?我只是不想经营而已,你哪来这么多的揣测?”
林觉一笑道:“岳父大人,跟小婿还这般遮遮掩掩作甚?小婿又不是傻子,明白这当中的关窍。只是,岳父大人这么一转手,原先楼子里的那些姑娘可就倒了霉了。岳父大人听说了么?那接手万花楼和群芳阁的钱忠泽已经完全改变了万花楼和群芳阁的经营方式。原本是个风雅欢愉之所,现在乌烟瘴气,完全以色相皮肉吸引客人。简直大煞风景之极。”
郭冰瞪着林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万花楼和群芳阁已然易手他人,跟王府已经没什么关系。别人怎么经营是别人的事情,我管那么多的闲事作甚?”
林觉轻叹道:“岳父大人说的是没错。不过,在外人看来,未免有些果决了些。那楼子里的两名花魁楚湘湘和顾盼盼也是为王爷立下了功劳,赚了不少名气和银两的。就算楼子转让他人,我以为这两位姑娘王府会给予安排。或者是单独提留下来,或者是准予赎身从良,那也算是仁义之举。可惜的是,岳父大人并没有这么做。”
“混账东西,你是骂我不仁义么?两个青楼女子,本王跟她们谈什么仁义?”郭冰嗔目骂道。
林觉拱手道:“岳父大人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婿的意思是,她们也算是王府有功之人,为王府做了贡献的人,王爷不能这么待她们。诚然,她们身份确实低贱,王爷眼里自不必在意她们的生死。但王爷一向有礼贤下士之名,对她们如此作为,岂非教王爷身边的人寒心么?王爷以下,谁不是身份低微之人,然正是这些人在拥护您,为你办事。就算心里看不起,表面上却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吧。要知道这些都是人而非猪狗,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如此待人,恐有不妥。”
“嘿,你这混账小子,你今日是来教本王做人的么?倒对本王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本王怎么待人,倒要你来多嘴。”郭冰指着林觉的鼻子骂道。
林觉摇头道:“小婿岂敢,小婿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罢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身份低贱者未必心也低贱。岳父大人自然知道小婿在说什么。”
郭冰心里其实也明白林觉要表达什么意思,实际上郭冰对身边人还是颇为仁义的。比如王府侍卫统领沈昙,曾经便是个江湖人物,出身低贱之人,但郭冰还不是对他信任有加。还有王府中的许多幕僚,郭冰对他们也都很好。他只是对林觉对自己说教的态度有些反感罢了。
“楼子转让时买家自然要求连带花魁一并转让,否则万花楼和群芳阁岂非成了空壳么?那还能卖得出什么价钱来?本王不是没想过让她两人赎身从良,但是……”
“但是损失太大是么?岳父不想损失太多的银子是么?”林觉笑道。
郭冰喝道:“本王跟那钱忠泽打了招呼的,要他善待楚湘湘和顾盼盼的。还能如何?难道本王倒要将她们供起来不成?可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