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队兵丁阵容齐整,浩浩荡荡开到县令府前,沿途之人纷纷如避蛇蝎般躲闪,任由他们从人群中穿过。
在某些时候,道理对上暴力,会死的很有趣。
无数枪刃锋利无比,直直朝躁动的百姓射去寒光,将高平等人一并护在身后。
卢奴这最宽阔的大街已经被填的水泄不通,前来的这支队伍足有数百锐士之多,俱都是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一看便知其战力绝非等闲。
他们是袁绍派来管辖中山国的力量,也是卢奴城压箱底的守备,只看军容装备就比李大力等原住民城防不知高到哪里去,如同是一汪大泽,把百姓燃起的火苗扑得只剩残熄。
看到军队到来,高平一下子把后背挺得伸上了天似的,语气更加强硬:
“玉郎之事,本官自会彻查。尔等现在撤去,我高平既往不咎,只不过你们几个!”高平指着李大力等人,“还没完!”
骚动,摩肩接踵中人群边缘已经有了些散开的迹象,连口号的呼喊都不知道何时销声匿迹。
“若儿真乃上天派来相助某的贵人!”高平回首朝那般若低声笑道,“果不出你所料,这些刁民哪里有胆——”
“说得好!”
一道清朗之声压住了人群的不安,也冲破了高平的威势。
“……这是,夏侯兰!”
“黑锅——”
“燕云十八骑来了。”
这次人群是自动分开,让这一十八人走上前来。
“敢问高县令,我家公子犯了何罪,要受这牢狱之灾?”
“这个本官自要查明,若是无事便会将玉郎放回。”
“难道说,高县令连我家公子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就擅自抓人了?”
夏侯兰字字吐出,带有一股庄正之气,也让摇摆的民众再次坚定下来。
“对呀,无凭无据就敢抓人,是何道理?”
高平转向高和道:“说吧,给个交代。”
高和擦擦额角细汗,早已不见了当初的跋扈,“张钰他……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是以被某暂时扣押——”
“以民犯官?”夏侯兰冷笑,“堂堂毋极侯,陛下的皇兄,在你眼里就是如此一文不名吗?”
毋极侯!
陛下之兄!
此事张燕袁绍刘备等势力之主知道,张家众人得到张钰书信后也知道……可有很多人还不知道。
一言引轰动。
“兰虽不才,亦粗通例律,县令可知以平民冒犯贵族的后果?”
高平眉头一皱,随即又看向了高和。
“不是我!是你!”高和如何不知自己犯了大错,他方寸全无,指着后方陆彪咆哮道:“是你要我抓的!”
“不!县令大人!妹妹!”陆彪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直接跪在地上,“小人怎能指挥得了他们!”
“高县令!”夏侯兰喝道,“这就是你的属下,我们卢奴百姓可以依仗的士兵?”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远方却突闻马蹄响。
一队骑兵从远方的巷陌冲出,直奔此处而来。
“大兄!”
……
翌日。
“公子,存孝愿护您出狱!”
“公子您先前戴有面具不被人知,因此才被他们抓进来,只要您显露身份出去,一定不会再有事的!”
两个少年如今很自然成了张钰的迷弟。
张钰笑着摆摆手,“如果我们越狱,那才是有理说不清。等着吧,他们自然会来请我们出去——”
“哐!”
大门被一脚踹开,两个黑衣人闪身而入,三下两下将狱卒击昏在地,紧接着就有几个彪形大汉挤入牢房来。
“这啥情况……”张钰完全蒙了,“这可别是来救我的。”
“公子!我和师傅来救你了。”
“噗!”
张钰正无语间,却看到其中一个大汉走到木柱前,猛地打出两拳。
“咔嚓!”
“咔嚓!”
一臂粗的木柱应声而裂,然而更让几人惊讶的是,这壮汉的一只胳膊也完全折断。
可他面色不变好似毫无知觉,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张钰整个人陷入茫然。
这突如其来的劫狱不光让自己的打算落空,好像事态还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玉郎,令尊的意思是教我等保你前去平原。”王越出声道。
“去啥平原啊,我可是毋极侯,连个县令也用怕?”张钰有些难以置信。
“公子,现在不光是县令,高平的兄长也来了。”
“兄长?他兄长是谁?”
“袁绍麾下文颜二人之外,号称最强的高览。”
“高览?我和他主公袁绍都谈笑风声!”
……
“主公对他是青眼有加,只不过他得罪的人……是大公子。”
“大兄此言……平不甚明了。”高平又为高览倒了一杯谪仙酿,等着他从陶醉中恢复。
“青眼只是好感,他并未投奔主公,又怎能和大公子相提并论?”
“可他是大汉皇兄,还是个君侯……”
“高平。”
“大兄?”
“多年不见你怎么越发蠢了?
如今是什么世道?谁拳头大,听谁的!董卓不过西凉武夫,却能行废立之事,他杀过的公卿王孙少么?
主公雄踞冀州,也曾想拥立刘幽州为新帝,你真当这天下还是刘家说了算?”
高览开怀畅饮,高平在一旁却是冷汗淋淋,“大兄,就算抛开张钰棘手的身份,他父亲也是中山国数一数二的豪绅,在士民中颇有威望。”
“嫌他嚣张的是你!把某请来,你却什么都不敢干?我高览怎么有你这么个兄弟!”
“都怪小弟无能……”
“某有今天的地位,是真刀真枪用战功换来的,岂是那些耍弄心机之辈能比?威望、民心有何用,某又不做人主,只要主公和大公子知道某忠心即可,管他恁多!”
“那大兄,这张钰现在该如何处置……”
“先关着吧,用几个酷吏的命换他点伤就是了,大公子知道了会高兴的。”
“悉听大兄安排。”
“没酒了。”高览晃晃手中的杯子。
“来人,上酒!”
“是~”柔柔声起,在座二人均是心中一动。
门被轻轻拂开,一个女子呈着酒壶走上前来为二人斟酒,动作好似丛中采花般美丽。
“大兄,这是小弟——”
“回高将军,小女子姓陆名般若,暂居县令府。”
“般若,好名字!哈哈哈哈。”
……
“骑兵来势凶猛,将百姓全都驱散,还扬言要治公子一个谋大逆之罪,连家主特意召来的卫酒士都抵挡不住,只能护着百姓尽快撤去。”韩龙边说边要拉着张钰走。
“为了我,做满城百姓的敌人,高览他有病吗?”
“现在不是叙话之时,玉郎快随我等离开吧!”
“若真如王师所说,现在我还能出的去么……其实我要真想走,谁也拦不住,可我家人怎么办。”
张钰摇摇扇子,暗道是不是这张脸花光了自己所有人品,每次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越满含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十多个体格相仿的大汉,对张钰道:
“令尊说,就算袁绍亲来,也拦不住玉郎。老夫便是舍了这条老命,也一样会把玉郎你平安送到刘皇叔处。”
“父爱浓浓,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被爹坑了……奉孝可知此事?”
“不知晓,张夫人和其他人也没有过多惊动,只不过很快此事就要满城皆知了。”
就一个有脑子的你们都不问一问……张钰将袖子从韩龙手中抽回,
“我不能走,我要见高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