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氛围凝重;小屋内,灯光晃烁。
女子摊匕膝间,端坐沙发上,目光则空洞无神,愣愣地望着前方电视,看屏幕中世道混乱,嘶吼朝天,有如迎来末日天灾。
突然——
“嘎吱。”
门扉开启,脚踏声继而响起,细微,不大,可女子还是注意到了,但却没有回头,仅仅轻启朱唇:“你来了。”
将门关合,庄牧轻声:“我来了。”黑发黑眸黑衣裳的他,同样持着柄不搭的雪亮匕首,并且这把匕首上面还在滴血。
色泽鲜亮,很配女子的红裳。
而女子没有再说。
庄牧慢步前去,走到女子的身旁坐了下来,随她一齐看向荧幕,审视这场正在上演的炎凉与无常。
听着哀嚎,听着痛哭。
无言良久。
女子终于开口:“三天前,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些变化:有的人暴毙,有的人失踪,但更多的人当场随风飘散去——就像……化作了灰烬一样。”
庄牧点点头,“这场灾难持续了短暂半日,半日过后,世界人口锐减过半。”
旋即沉默,握匕的手因而好像有些松动。
女子幽幽道:“据幸存者观察,那些消散的人,消散前都有着明显特征。”使芊指撩开衣裳,艳红下面,却是一片正滋滋作响的缥缈漆黑!
“就像它。”
她指着这片渊暗,凄然一笑。
庄牧更为沉默了。
沉默中,女子兀地问道:“我……要死了吗?”
庄牧应:“是的。”
女子又问:“会是你吗?”
庄牧道:“是我。”
女子问:“为什么?”
庄牧道:“因为……你是最后一个了。”
刹那。
女子泫然泪下。摊在隙间的匕首掉落地面,发出琅琅清越声,她整个人却双手掩面,顾自地抽泣,泣不成声。
哭到了双眼通红。
哭到了晚霞来临。
直到她身体发生异变,一道道晦涩的光芒流转其形体,她这才停下,观察起自我来,看到手掌与身体正逐渐演变透明。
——她也要消逝了。
但这一刻的她分外冷静,没有哀怨这些,而是转眸庄牧:“我本该要去另一所学院的——是你吗,是你……寄来的那张通知书吗?”
庄牧道:“是我。”
女子又问:“那天夜里,我看到了一个黑影。后来虽然是楚城救下的我,但那黑影不像是他。那也是你吗?”
庄牧道:“是我。”
女子道:“从前,我以为你是个自卑的人,因为你就坐在离我不远处,目光游离,又常常注视我,我却怎么等也等不来你的一声问候,最终形同陌路——如果那件事不发生的话。”
庄牧道:“下次我会注意的,到时,他也肯定会风光地娶下你。”
女子语调激昂,“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是我素日的刁蛮让你不喜了吗?!”
泪早已流干,现在她眼眶渗出的是血。
声音更是尖锐得要戳穿心灵!
庄牧则摇头,“都不是。”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几乎是在吼,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倾听:“因为你已经死了。”
话语冰冷。
虽然已经竭力温和,可女子的心窝凉透,愣愣出神,于那低声重复:“死……了?”
庄牧讲述:“那场灾难里死了不计其数的人,后来的争斗里,更是几近灭绝。”
女子颤声:“那我们……”
庄牧却插话:“包括我,我当时也已经死了。”
宛若惊雷炸响!
女子神色惶恐,难以思考这种种,庄牧端匕胸前继续道:“现在,你是想要就此没有痛苦地消散去,还是被我杀死。”
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选择。
然女子聪慧。
能上那所学院的,没有人不聪慧。
此刻学以致用,她分析出了许多,更看出了庄牧的自私,那因她而生的自私,不禁蓦然作笑,面容明媚如花娇艳。
伸出手,顺上庄牧的侧颊。
她乘此探首,绕到庄牧耳侧,口吐温热道:“我要让你遗憾,以此惩罚你对我的视而不见。”
嗤!
匕首上又多了一点鲜红。
庄牧眸光黯淡。
女子的眸光也渐渐黯淡下来,可她嘴唇蠕动,想在这最后之际说些什么。恰时庄牧流目,一双浩瀚比星海的转眸对上了她的眼。
“我知道。”
松开执匕的手,庄牧捏握女子芊指,凝声着复述:“我知道。”
直到温热走远,触感冰冷,他方望向窗外,呢喃细语:“今天过去,又将是新的一天。你说呢,姜世?”
一阵风刮过。
姜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站得笔直,神情不似冰冷更近漠然,闻说庄牧话语,只是颔首。
这时庄牧想到:
或许,他还算活着。
或许,他要拯救的,还要多上一人。
也难怪,当时眼前这人笑说,他庄小生真是狡诈;原来真正慷慨的,还当属那个以一己之力挽狂澜的高远。
叹了一息,庄牧搁下手中人儿,道:“走吧。”
这时。
砰地一声,房门打开。
房门外走过来一个人,那个人气息很强大,在当世真的算得上强大,于这普及基因的时代,约莫能以一敌百。
纵然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但庄牧识认出,这就是女子口中的楚城。
此刻,其人双眼通红。
望着地上的女子以及重佩庄牧腰间的染血匕首,不住地怒吼:“庄、牧!你做了什么!我问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庄牧眸光冷淡。
姜世眸子更是漠然到无波。
楚城骤然暴起,满添伤口的拳头青筋扎堆,运使着奔袭过来,箭步似流星,招式凌厉杀意盛绽。
庄牧抬起了手臂。
那双手白皙细嫩,玉石之精致。
见得楚城近了,庄牧冷声:“你太弱了。”
掌上屈指作一弹,兀然起一阵无妄风,居然将楚城击得嵌墙,整个人瞳眸瞪大,仿佛得见天下间最不可思议之事,骇然而吐血。
庄牧负手遥立前方,道:“代替品就是代替品,太次。就算沿着我从前的轨迹生存下去,也就堪堪这模样么?”
“嗤。”
嗤笑一声,庄牧走远。
姜世没有说话,眉目一如既往的清冷,亦是抬步远走,留下震天咆哮连连,最终声势消泯,连若隐的哭腔都渐变成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