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医生听到他们的来意后脸上一分多余的变化都没有，眼皮子都不抬，直接拒绝，“医生有必须保护病人隐私的义务。”
二人对视一眼，张树微微上前半步，一般遇到对警察有抵触情绪的民众，沟通这方面的工作基本是由他负责。吴樣看上去实在是不靠谱是其一，主要张树一身正气相对更容易感染对方。
“这位病人涉嫌一桩杀人案，你的几句话很有可能证明她的清白。”张树刻意顿了顿，“或者帮助我们抓住一个隐藏在你们身边的，杀人犯。”
戴医生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敲键盘，像是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难以捉摸是在无声的拒绝，还是在心里权衡自己的生存质量。
言而总之，估摸着一直晾着他们也不见抬屁股走人，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
“……名字再说一次。”
“青瑶。”
每天来他这里会诊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例，别说电脑上匆匆看过几眼的名字，忙起来，下个患者进来的时候，上个患者什么症状都忘得差不多了。
戴医生打开电脑桌面上某个软件，输入名字后，果然多出一条患者信息。他双击点开病例，一目十行飞速扫了个大概。
几乎是立刻和记忆中的某位患者对上号。
竟然是她……
多重人格障碍，电影里的变态一抓一大把，其实现实生活中属于较为罕见的病症。罕见到戴医生坐诊了六年，遇到过的病例屈指可数，想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等警察问完话差不多也该午休了，戴医生确认过手表上的时间后，干脆利落的从抽屉里拿出了烟灰缸和中华。
“来一根？”
吴樣连忙摆手，“家里有孕妇，怕回去闻到不好。”
“额？那不介意我抽吧…”戴医生拿着打火机犹豫着不确定能不能点。
“哈哈当然不，我们头儿每天起码一盒，所以我都习惯回家就把外面的衣服换下来了。”吴樣光是想想为了八筒让组内的烟民们禁烟三个月，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整个公安局方圆百里之内黑气环绕寸草不生的画面。
还是自己注意点好了，不要牵连无辜。
戴医生点上烟，整个人总算不那么紧绷了，靠着椅背，嘴角染上几分笑意，“看不出来警察同志还是个好丈夫。”
“是好爸爸。”
吴樣睁着死鱼眼纠正道。
张树觉得继续聊下去，搭档搞不好会当成精神病给关起来，默默在旁边插了一嘴，“其实是他家的猫怀孕了……”
即使是惯不懂得察言观色的钢铁直男，都分明的见到对方听完自己的话后，五官明显扭曲了一下。
张树体贴的转移话题，“能和我们说说青瑶吗？”
“都没告诉我想问什么，怎么回答你们。”戴医生随手弹掉烟灰部分，“说实话，我很难相信她会杀人。”
张树张嘴想说什么，被吴樣抢先一步，“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你这里治病的？”
白灰色的烟雾在呼吸间顺着鼻子被缓缓排出体外，戴医生享受着，微微眯起眼睛。
去年年底，X市发生了几起未成年学生背着炸药包报复社会的恶性事件。虽然没用几天警察便抓到了幕后主使，以及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的受害者三十余名。
所谓的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这位幕后主使原本是为特殊部门制作炸弹的尖端人才，还自学了心理学和催眠。拜他所赐，孩子们出来后无法回归正常生活，不认同自己是被解救的，坚信真父是被黑暗势力抓走了，甚至有人对阻拦自己拯救信仰的父母大打出手……
最后，机关部门只得下批文，将所有受害人送到了戴医生所在的医院，强制性提供治疗。
青瑶便是戴医生当时负责的几位受害人之一。
“……她有没有提过原来是在哪家医院治疗呢？”
戴医生摇摇脑袋。
“你们一般都会和病人聊这个吧。”在吴樣的印象中医生很爱问之前是在哪家医院看的，吃的什么药啊，诸如此类。
“不是没提过。”刚才的烟一抽完，戴医生几乎是没有停顿的继续从方方正正的小红盒里抽出一根新烟，边忙活着，边一心二用纠正道：“是没有。”
“如果不是去年被拖来强制性接受检查，估计现在还以为人格切换是自己记性不好忘性大。”
……我，我有的时候，确实会忘记自己做过什么。
吴樣突然想起，上次询问她的时候，也是这么回答自己的。
一直都不知道，可能吗？
孙立昇口供提到的孤儿有一个母亲的人格和一个负责代替她承受黑暗面的幼童人格，与真父所描述的副人格完全相符，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青瑶了。
从那么小的年纪到现在二十多岁，她心再大，即使没往这个方面去想，也理所应当怀疑自己有其他的疾病吧。
只要去医院检查，各方面都显示正常时，她不懂医生也懂了，怎么可能置之不顾。
吴樣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需要证实。
“那她知道了以后有好好的治疗吗？”
戴医生摇头，如果真的有在跟进治疗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对她的名字毫无印象，“多重人格障碍没有办法通过药物或者物理治疗直接消灭副人格，她又拒绝接受催眠疗法，可能是因为真父催眠他们进行洗脑造成的阴影吧。”说到这，戴医生的语气不由得温和几分。
“没办法，我只好为她开了特制的阿普唑仑安神香，觉得比较疲惫，气虚体弱的时候就点上，我院临床新药，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对压制副人格争抢身体的主导权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戴医生拖动病例的进度条一路向下，复查记录，恢复情况全部是空白，青瑶拿药离开后就没有再来这边看过。
拉到末尾，是该患者的住院记录。
“诶？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