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多时候都会先入为主了,牧景也是一样,他总认为,推出来的新政,必定会遭受到别人的强烈反对。
所以他做好的完全的准备,磨锋利了一把刀,设好了一切的陷阱,甚至已经做好的局势最崩坏的情况,不惜调兵入城,大开杀戒,在所不惜。
但是当他做好了这一切之后,却发现,这件事情,顺利的让他都有些的意外。
“一本反对的奏本都没有?”
宋山看着蒯良。
“绝对没有!”
蒯良叹气说道:“都察院已经准备弹劾奏本了,就差写上名字就行了,但是却没有目标了,所有到昭明阁奏本,都是赞誉陛下盛举,赞同科举之策的!”
“这就奇怪了!”
牧景冷笑:“他们不会想不到,一旦科举成功,在大明的官场之上,他们将会失去了往日的优势,当初基本上由世家门阀垄断出仕官吏的场景不复存在,到时候寒门必然崛起,难道他们就不怕吗?”
蒯良闻言,灵光一闪,眼眸闪烁了一下,想说,但是又有些犹豫。
“有话就说,不必藏着掖着!”
牧景看到了他这神色,知道他必然有话说,就很直接的说道:“子柔,不管以前是什么的处境,如今你已上了朕的贼船,除非朕这艘船被打沉了,不然你下不去,在朕面前,不管有什么话,你都可以直言,朕非以言论罪之人!”
“陛下之船,岂能称之贼船,臣亦不曾想过下船!”
蒯良笑了笑,牧景这句话倒是让他放松了一些谨慎,虽然很多时候伴君如伴虎,但是有时候在君王面前,过于谨慎,却非君臣相处之道。
他是一个老练的政客了,君臣之间关系,他心里面一直都有一个秤的。
有时候,他需要大胆的冒犯。
才能得到信任。
这也是一种君臣之间的相处之道。
“陛下,你可能有些太小看士族了!”蒯良咬咬牙,说话也变得直接很多,不再去修饰言辞,坦然的说道:“陛下心思果然,但是士族能担当天下之主多年,自然非同一般,陛下创立科举,本意是打破他们垄断举荐人才的道路,但是何尝不是在就着他们的优势呢!”
“优势?”
牧景闻言,心中一动,忽然有些明白了,但是还是有些想不通,迷迷糊糊的。
“陛下,科举乃是同台而试,论学识,论知识,论能力,不管陛下怎么看不起世家门阀,都不得不承认一点,大部分世家子弟都比寒门士子要强太多了!”
蒯良道:“陛下要科举,他们不反对,不代表他们赞同,他们所用之策,本身就是一种人才的垄断!”
他眯着眼眸,幽幽的吐出了世家门阀的心思:“一旦我们大明朝廷第一届的科举,最后胜试之人,皆为世家门阀的子弟,陛下可想过,会对大明有何其大的一个冲击吗,陛下又不能食言而肥,可科举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晋升的道路,届时陛下就算不想要用世家门阀的子弟,不想让他们垄断官场位置,又能如何阻拦,到头来,难堪的是朝廷,是陛下!”
“好家伙,朕怎么说,他们会这么顺着朕的新政,当初在荆襄,杀了有杀,新政最后还是败给了旧制,这些士族反噬的力量,定然不小,原来不是他们都赞成,而是在这里等着朕!”
牧景面容有些铁青。
果然,一件事情的出现,总有对错两面,不可能只有好的,没有坏的。
就好像一柄锋利的剑。
双刃开,正面可以杀人,背面也可以伤了自己就。
蒯良说的这种情况,看似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世家门阀多年来积累下来的那些读书出众的人才,并不在少数。
而牧景虽然已经开始大举的发展教育,但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是一条漫长的道路,而不是一条速成之道。
如同戏志才这等寒门子弟,却能读出出众,技压群雄的聪明人,少之又少的,真正人才,都是需要经过时间的培养,才会慢慢的显露天赋。
这一点,牧景会很吃亏了。
如果在给他五年十年,他倒是不怕,到时候各地学府必有打量的人才和他们争锋,可现在,科举一旦开启,必然吃亏。
牧景不得不承认一点,自己的还是有些孟浪了,胡昭当初认为自己冒进的想法,是没有错了,恐怕胡昭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
哪怕错了,牧景也认为,不能等下去,有些事情,不一定要等到最合适的时机,而是要有足够的韧性去做。
“陛下,此事未必没有余地,科举之策不可变,但是我们可以拖延!”蒯良献策说道了。
“拖延?”
牧景摇摇头,道:“礼部告示已下,代表的是朝廷的意志,是朕的诚信,朕归为天子,一言九鼎,岂能失言,说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他冷冷一笑,继续说道:“至于说,他们想要垄断,那可未必!”
“陛下可有良策没有?”
蒯良问。
“良策没有了!”牧景摇摇头:“但是笨办法有一个!”
“请陛下明示!”
“朕将会亲自担任此科举的主考官,出题官!”牧景平静的说道:“往日之学子,所学不过只是的四书五经,朕这一次给他们一些新颖的考法!”
“陛下高明!”
蒯良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就没有破口大骂:陛下,你也太赖皮了,厚此薄彼的非常明显啊。
大明教育的一些教材,可不仅仅局限在了儒学经典之上,大明教育司当初是以鸿都门学的教材为根本,编写了各地州学府和县学府的教材。
在儒学科目之外,还有理学科目,另外还有杂学科目。
这些是世家门阀的子弟,比较弱的一方面,也是新培养的学子,比较有优势了一方面。
要是磨平了儒学经典之间的差距,那么寒门学子和世家门阀的弟子,差距将会拉上一大截,哪怕不能追平,起码也有一战之力,不会直接呈现一面倒,甚至会出现被全垄断的可能性。
“陛下,可怎么出题,未必就能如你所愿,这胡相和蔡相都在盯着,他们是不可能给你和世家门阀之间的矛盾加大的,在他们心中,一切唯有大明太平,其他的都可以商量!”蒯良说道。
“朕自然知道!”
牧景脸皮厚,丝毫不在意的蒯良那有些鄙视的眼神,他笑了笑,说道:“对付他们,总有办法的,目前最主要的还是增加你的影响力!”
牧景的面容变得凌厉起来了,道:“子柔,都察院得弄点名堂出来了,稽查天下官吏,并非只是一个名义,朕一直强调一点,所谓大明的官,都是父母官,他们治理地方,必须要自身立正,方能让百姓信服,但是未必人人如一,朕建立都察院,可不是和谁怄气,也不仅仅是为了能在昭明阁上增加影响力,你知道了,朕若想做,不需要这么麻烦,都察院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地方官吏,能够更好的规范自己!”
“臣领陛下旨意!”
蒯良也早有准备,他是知道,当他领了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后,他就已经是大明的一个孤臣,孤臣所在,比为君王分忧,做君王想做不能做的事情,做官场的搅屎棍,也做一个让人孤立的官。
他递上了一份计划书:“陛下请看,这是我们都察院制定了一份为期两年时间的地方官吏稽查计划书!”
“地方官吏稽查?”
牧景略微意外,他只是提醒一下蒯良而已,倒是没想到蒯良这人做事情倒是不简单,有点雷厉风行的意思,而且明显是打算阔出去了。
他拿起计划书,翻开了几页,仔细的看了看,计划书做的不错,但是有些小家子气,虽然蒯良已下决心,但是终究有些胆魄不够。
这不怪蒯良,蒯良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最少他有胆子去查。
“计划可行!”
牧景一边看,一边说道:“但是考虑不足,官吏为我大明朝廷之本,不是说你们想要怎么查,就怎么查了,当真引起了众怒,朕护不住你们,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蒯良无言,但是不可否认,他心中明亮的很。
“所以要出师有名!”牧景站起来,从旁边拿出了一本,递给了蒯良,道:“都察院的御史们,先把这本东西,给朕背的滚瓜烂熟的,再考虑出来做事情,特别是去岁才提上来了,关于规范官吏的规条!”
“是!”
蒯良捧着厚厚的,心中有些苦涩,自古御史,哪里还需要学这些东西,不过他对牧景的提醒,倒是也有一些想法。
牧景还是为了他们好了,都察院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不能找一件武器庇护自己,早晚会被吞噬掉的。
是一件不错的武器。
“另外,你们都察院还要形成一套自己的程序,不是说想要弹劾谁就能弹劾谁,到了什么程度,能够对什么品阶的官吏立案调查,取证到什么阶段,能上奏弹劾,这都必须要有一个限定的程序!”
牧景嘱咐:“无规矩不成方圆,都察院是为了规范大明官吏,你们自身首先就要的让别人信任,不然,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臣明白了,臣在进行的地方官吏稽查之前,会对都察院先开启整顿!”
蒯良一开始是有些苦闷,但是随着牧景越说,他的眼眸就越是明亮,有时候一叶障目,让他看不到一些东西,御史这个职业,本身就没有这么简单,而且不受朝廷之人喜爱,所以想要做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
而牧景的几句话,对他而言,仿佛有了一些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磨刀不误砍柴工!”牧景笑了笑:“都察院想要成为一柄让锋利的大刀,那就要使劲了去磨!”
牧景看着蒯良,非常满意,蒯良不仅仅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政治智慧也非常高,抬他入阁,倒是做对了。
日后胡昭,蔡邕,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
大明太武元年,大汉建安三年,十一月,满天飞雪,白皑皑的一片,仿佛成为了天地之间最美丽的元素。
这算是今岁以来,最太平的一段时光,大明立朝,收拢兵力,大汉诸侯纷纷也在边境之上,收敛了自己的动作。
而北境更已经是大雪纷飞了,寒冬之下,连零星的局部小战役,都很少出现了,仿佛天地在一片太平之间了。
可其中的暗流潮涌,却并没有消失。
燕军在调兵,河北周军也在做最后的挣扎,不断的调动兵力,魏军主力也开始调动,连江东吴国的兵马都在往北面调动。
不过不管怎么调动兵马,战争已经弹上了一个休止符,目前能看得到了,是一片和谐的世界。
而十一月下旬,一路上磨磨蹭蹭一个多月的队伍,抵达了许都城郊之外。
这支队伍,来自江东。
队伍之中,乃是吴王孙策亲自坐镇,他这一次是以亲自护送妹妹孙氏尚香,与魏王世子曹昂完婚的名义,来到许都城。
孙策给面子,曹操也不管端架子。
他率朝廷文武百官在许都城外十里亭,亲自迎接孙策的队伍了。
这一天,是下着一场雪。
雪不大。
但是已经下了好几日了,雪花都铺满的地,到处能看到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雪景了。
两支队伍在十里亭汇聚。
孙策一袭锦袍,腰间别剑,骑着高头大马,从队伍之中走出来了,目光栩栩,看着前方,他看到了曹操。
曹操也策马而出,他率先拱手,微笑的说道:“本王今日乃是代陛下而迎吴王,请吴王入许都朝见陛下!”
“陛下可安好?”
孙策眼瞳微微变色,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淡然的开口说道。
“陛下入冬以来,略受风寒所袭,最近有一些不安,不过并不算是很严重,陛下对吴王,甚至看重,所以必须要亲自面见!”
曹操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的动作,而是很坦然的说道。
“惭愧!”
孙策也不是一个傻子,这时候他算是听出来了,不过该做的戏码,还是得配合,他轻声输掉:“臣,一介匹夫,岂能让陛下忧心!”
“请吴王入城吧!”曹操笑了笑。
“那就有劳魏王引路了!”
孙策既然敢来,今日自然不怕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