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不过十岁,乃总角童子。
然有大夏令刘晔,珠玉在前。谁人又敢小觑蓟王同门师弟。
此次蓟王北上,蓟国谋主一个未带。只带周瑜与徐福,童子二只,足见一斑。再者说来,蓟王称麒麟,善识人。自不会看错。
环视众人,蓟王笑问道:“有何高见?”
周瑜稚气未脱,却胸有成竹:“善加利用,并州无忧矣。”
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纷纷醒悟。并州先为董卓所占。尤其南部郡县,遍布党羽。又募宿贼入伙,威势日隆。然北部边郡,却鞭长莫及。尤其是自南匈奴王庭美稷县始,北部诸县,阴奉阳违,不尊号令。
董卓忌惮胡骑来去如风,又恐逼迫过甚,适得其反。故亦不敢轻易提兵北上。
“若依你之见,中部鲜卑,当如何安置。”刘备再问。
“可仿‘三郡乌桓’,择并州太原、雁门,幽州代郡、上谷等地,另设‘四郡亡胡’。”周瑜已有定计。
“四郡亡胡……”刘备轻轻颔首。亡胡者,离乱胡人也。并未确定枝属,多为杂胡。若效仿三郡乌桓立四郡亡胡,当可经由太原、雁门、代郡、上谷,四郡,将蓟国与并州连成一体。如此,亦足可令并州牧董卓之影响,降至最低。
大汉北疆胡族,多如牛毛。边郡汉人,皆精胡服骑射。彼此通婚,亦是平常。换言之,时下边郡汉人,与胡人并无多大差异。今汉以来,也常有逃亡汉人投奔塞外,依附胡人之先例。
话说,没鹿回部首领,便是前雁门太守窦统。在任时,麾下多胡人为其所用。正因如此,前大将军窦武事败被诛,满门遇害时。窦统领麾下胡骑,遁入漠北,仍被尊为首领。趁北匈奴远遁,漠北无王庭,吞并零散部落,又经西域与蓟王联盟,而日渐繁盛。时至今日,已雄踞漠北,可与高车分庭抗礼。传闻,帐下控弦之士,不下十万人。
此事,足见北疆汉胡关系并非泾渭分明。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断难分割。
见刘备沉思不语。少年徐福,亦进言道:“启禀主公。周参军之言大善。不设属国,只设‘四郡亡胡’,如三郡乌桓故事。既可避‘鲜卑’重名,又能将亡胡各部为我所用。”
“如三人所言,中部鲜卑,今分二部。一为步度根,二为轲比能。若只此二部,又如何新设‘四郡亡胡’。”刘备又问道。
“此事易耳。二人虽名为部落大人,然麾下枝落必然众多。只需另择一强部大人,凑足四郡,则事成矣。”徐福言道。
“并州之事,孤不便出面,又当如何?”其实刘备心中,早有定计。一问一答,不过是想让二人在诸校面前,善加展现。
果不出蓟王所料,周瑜又言道:“何不请南匈奴王代为上表。至于幽州境内鲜卑,由汗鲁王上表,正当适宜。”汗鲁王乌延与蓟王刘备,二家结有秦晋之好。由汗鲁王上表,新帝便知乃蓟王之意。如此,自不会横加阻拦。
见帐中众校,纷纷点头,颇多赞许。刘备遂冲二人笑道:“二位参军,可愿替孤,与步度根等人,商谈具体事宜。”
“臣等,领命。”二人稚声下拜。
“甚好。”
果不出所料,代郡还有乌桓首领能臣氐,可与鲜卑二部,扶罗韩、步度根、轲比能三人,凑足“四郡亡胡”。
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得蓟王首肯,三人心满意足,快马加鞭,返回各部不提。
经此一事,周瑜并徐庶,二位少年参军,为众人若知。称“少参”。
王命发出。不出三日,十二高车归义侯,齐聚白檀。列队入大营,谒见蓟王。登坛共祭归义老王,按高车习俗,刘备设宴款待。席间言及老王之死,新任副伏罗侯,亲口证实,乃寿终正寝,无疾而终。
刘备这才释然。
老王遗命,归葬北海。亦有手书为证。
刘备笑道:“归义王自率众南下,立王庭于白海之滨。为大汉恪守北疆十年如一日。多有功勋。高车各部,深受其恩。又谓‘人死为大’,遗命自当遵循。”
“王上明见。”众人大喜。
“然,多事之秋,节俭为上。送葬无需大张旗鼓,各部大人,即来则安。领城中亲卫,随我北上即可。”刘备话锋一转。
话说,自接蓟王命,十二归义侯不敢有丝毫耽搁。各领亲卫百人,日夜兼程,驰入白檀。不料蓟王又下新令。一时手足无措。
见众人目光投来。副伏罗侯起身言道:“启禀王上,北海虽是苦寒之地,然尚有本族六氏,数十万部民,散居于此。听闻王上此来,只带三万兵马。是否,是否……”
“蓟国精锐,以一当十。蓟国上将,万夫莫敌。若起争端,孤自会护诸大人周全。”刘备大袖一挥。
“遵命。”蓟王一言九鼎,副伏罗侯无话可说。
正事谈完,刘备起身罢筵。便有绣衣吏上前,引十二部大人,回各自营帐休息不提。
翌日清晨。兵车营地,迅速拆解,浩浩荡荡,奔赴漠北。
洛阳,南宫玉堂殿。
程夫人乘中署车马,引一豪强入宫相见。
“庶民黄纲,叩见陛下。”
见他熊腰虎背,举止沉稳。新帝心中暗喜:“赐座。”
“谢陛下。”黄纲起身就坐。
“黄壮士可知,朕因何召你入宫。”陛下直入正题。
“未知也。”黄纲如实作答。
见新帝目光投来,程中大夫心领神会:“先前京中有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陛下自继位以来,励精图治,欲中兴大汉。然居于深宫,却时常不安。恐有人暗中加害。故欲募‘死士’,以防万一。”
“此事易耳。”黄纲目中精光一闪:“不瞒陛下。庶民宅中,便有豪杰数百。陛下但有所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需悍不畏死。”程中大夫又叮嘱道。
“刀头舐血,有死无生。又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陛下尽可安心。”黄纲掷地有声。
“钱财、美色,但凭所需,只需如臂使指。”陛下斩钉截铁:“刀山剑树,百死不悔。”
“庶民领命。”黄纲以头触地。
目送黄纲离去,又侧耳聆听。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新帝终于松开袖中双拳,暗出一口凉气。
只需死士募齐,大事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