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荒唐。”
岁月挽青丝,心海蒙尘埃。
当真我抖擞千年风霜,画老明眸善睐,流转秋波,一如当年绝尘,顾盼生姿色,曼声若歌道:
“你以为荒唐,只因你也是那一派的人,可旧纪历历在目,至今仍墨守成规?!”
她质问。
书老噎语,听画老定论:“迂腐!”
老翁拳头捏握,想要站起力反驳,然而现实苍白,铁证如山,他无可与争辩,最终默然不吭声。
倒是韶旭,他突然开口:“有多适合我。”
打破了这片沉寂。
书老循向韶旭,没有说话,可韶旭感应得到,书老在动念,双眼更衍生日月沉浮之异象,透发气机萦绕石桌周遭。
倏然——
心堂轩豁,腰侧青锋九霄起!
“这……!”
韶旭注目清白芒,眸显骇色。
他一心修真,触类旁通了道理,算得上初窥门径,的确有手段短暂御使长剑飞天入地,但关键是——
此时此刻他并未主动催动青锋!
看书老,书老沉声:“亘古纪末期,容真大师游历岁月怅然欲还时,虚空动荡,江河倒转,便趁机逆溯支流而窥上!”
嘶!
韶旭惊骇。
光阴独属个人,时间隶属大世,时间长河岔分的无数支流便是大世各人之光阴。
显象虚空里,只有达到一种地步才能够游历主干,漫谈古来今。
然这并不意味时间长河最为崇上。
论最为捉摸不透以及最为至高者,当属其源头——
“命运洪流!”
面目几乎失色。
书老继言:“命运洪流横架虚无,茫茫无边际,真正沟通了古来今往。即使是那些磨灭的,已然作古的更从前亦有显现!”
“那……”
韶旭已有猜测,还是忍不住地问:“那个法便是容真从中寻觅得?!”
“不错。”
书老淡然应:“于下游,于未来。”
说着,眸子不自觉的灰暗。
韶旭初识不懂书老何以黯淡,应是怀念故人逝去,可转念一想,心头亦触动,作叹道:“他很恨这法吧?”
不仅仅看书老,还将画老神色也敛入。
二老诸尽无言。
良久。
书老声音沙哑道:“是的。”
“正如他所言:‘能够预见一切,却不能改变——废物’。”
本是书里人的情绪,可这情绪将说书人也给感染,变得寡言起来。
韶旭能够理解这些。
得窥独属自我的未来还算好,因为你只需打破自我的桎梏就能够改变;得窥天下之大势其实也还行,因为你只需掌舵风尖浪口,击破时间修正的惯性,便可引领潮流奔腾何往。
但窥见命运就没办法了。
容真没有力量超脱命运,而又窥见了命运,结局便从此注定,再无能更改。
供与后世分说,青衫客闻而只复叹:“无常。”
大道无常,命运无常。
二老无声。
韶旭又道:“历经岁月而无磨,那个法究竟是……?”
“御。”书老说:“御天的御,御气的御,御物的御,统御的……御!”
嗡!
天上青锋颤。
韶旭张望去。
青锋与他交融,渐蕴通灵,当际迸发喜悦情绪,竟自此扶摇九重天外,漫步于云端,挥霍恣意,奋笔狂书!
待就锦绣铸成。
彗星袭月,复还归鞘,只留清月漫洒银华,穿越破裂云层衬显那歌谣,是道:“清气引为上,浊浑盖华下。”
黔山十里悉数能见!
“剑仙。”
韶旭心中,只有这么个念头,看着书老,也只有这么个念想,目光闪烁不定。
书老却摇头:“毕竟已被彻底剥离了开去,运使来略显生涩,玄妙也尚缺几分火候。”
青衫客不当这是在谦逊,说道:“这‘御’之法门,修真路初始就可修会,但两者之间显然无法作比较。”
“而且我观您老,似乎未加持法力?!”
一度怀疑错看,他语气慎重求证。
书老不讳:“不错。”
韶旭又问:“意志所向,如臂使指?”
“不错。”书老道。
“看来免不了要一战了。”韶旭吐声,承认他是心动了,回归腰侧的剑器更自清鸣,传递渴望情绪。
画老插入交流:“非要斗过一场?”
当纪打打杀杀的氛围,她很不喜欢。
青衫客则坚定:“非要。”
目光炯炯而回应。
“唉。”
叹息罢,画老起身,回返了屋内。
韶旭以为她不会再出来了。
始料未及,老妪归来得极快,刚刚进入,甚至还未过几息,便从屋内踱步出,怀中多了只黝黑龟。
胖嘟嘟的,就算韶旭再不怎么了解龟的种种,却也能明白,这头乌龟被养得太肥。
“你将小宝带出,是要……?”书老有些不淡定了。
老妪则朝韶旭说:“这只乌龟叫小宝,来自极北北冥,脾性温和,寄养在我们这很久了,希望你能够带它回家。”
一听到回家。
她怀的乌龟开始翻动了。
张舞四肢,折腾着往老妪怀里更深处奔,好似不愿分离,要就此紧紧抱拥,还抬头,睁眨汪汪一双水灵大眼眸。
书老立时道:“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你怎么忍心陷小宝于那样境界?”
韶旭也疑惑,这平白无故的,画老怎会端出一只乌龟来。
画老纵然心生不忍,但还是道:“小宝一族在那边颇有人脉,带上它,若逢了意外,总归有个保证。”
书老动容:“你果然——”
老妪摆手打断书老话语,叮嘱韶旭:“正如黔山是极东,传有苍龙镇守;极北之冥也盛传玄武隐匿一说。”
“只是坐镇阴间,不轻易现人世。”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是说假如——而又不见忘川摆渡人,你大可将小宝抚养成庞然,代船渡江,逆改生死!”
韶旭心头一定。
原来是这样。
可他又不愿接受:“这太宝贵了。”
画老便改口:“那你就代我交给钧裕吧,可以此寻他讨要法门。再不然,就亲自带小宝回北冥。”
呜呜呜……
怀中小龟抽泣。
久待二老旁,它是听得懂人语的,听说要分别,它万分的不舍与不愿,死死埋头老妪怀,不肯出来。
“这小宝不愿,你也不能强迫它啊。”书老说道。
他是站在小宝立场的。
胖龟闻言,身形骤然一动,只一个刹那,便转投书老怀内,不断撒娇,任书老爱抚。
甚至。
韶旭能看见这胖龟,居然还抽空攀头到桌沿,借由衣袖遮挡,朝他暗做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