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小宝去留问题,二老喋喋不休,讨论半天,又进入惯有节奏,而且比寻常还激烈。
韶旭辈分不足,拉都拉不住,完全沦为了过客,只得佯作旁观的,与那话题主角黝黑胖龟相对峙。
脾性温和?
韶旭认为,这应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话了。
或许是临近黔山,又或许是玄武本就这副模样,这胖龟竟是龙头相,逼视着韶旭,目光血红格外的凶狠。
“别烦我。”韶旭眨眼,传递眼神,相信背负圣兽血统的胖乌龟能意会。
小宝果然领悟,作相龇牙咧嘴,狰狞极其,不复憨态,同样狂打眼色:“扰我清宁,你快滚滚滚滚滚!”
啪!
石桌剧响。
二老看去,居然是韶旭,好像受不了他们吵杂般,双眼紧闭,只有敲震的手置在桌上,半捏成拳状。
“二老不必多说。”
韶旭睁开眼,开门见山道:“心意在下领了,但前路漫漫,我并不愿带这么个累赘上路。”
小宝又气又暗喜。
偷看平日最疼爱它的画老,此刻面目不悦,思来应有八成把握不走了,未料,画老言:“小宝可不是累赘。”
好像推销一样。
画老讲着,什么小宝会唱歌,会撒娇,会卖萌,会帮递东西,偶尔长睡不惊扰也是情有可原云云,羞得胖龟缩头回壳,无颜面外世。
“而且,”画老说,“四方神中犹以苍龙与玄武最为特殊。”
“特殊?”青衫客诧异。
画老道:“不仅《四象经》,许许多多野史,包括《九变》与《七变》,也都侧面印证了这两大存在之不凡处。”
不凡?
韶旭好奇心上来了,“怎么个不凡法?”
画老只讲一字:“真。”
“真?”韶旭思忖。
“真龙与真武。”画老说。
“好像有甚么玄妙关系。”韶旭讲出他推测,“‘真’之一字,暗喻不朽意境,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岂止。”这时书老出声了。
论博闻,还是他见识广,说道:“真龙我不敢说,但素传真武,掌控阴间秩序与人世长生,应为大地七大神形之一。”
青衫客震动:“苍天与大地真切存在?”
“真切存在。”书老道,“只是后来失踪了。据更远的旧纪记载,似是因大地触怒苍天,就此被贬轮回,不入天人道。”
韶旭感慨:“这可真狠。”
书老摇摇头,“只是谣传,真相谁又能知会?毕竟又有说法,说是大地自堕轮回,但这猜想实在难圆。”
“所以,”韶旭指着存在书老怀中,头颅稍外张探的小宝道,“要我带这胖龟上路,日后好开炉炼药?”
嗷!嗷!嗷!
龟小宝受不住了,不再一副乖宝宝模样,习恶狗般,朝韶旭狂吠不止。
“你这话太过分了。”
画老不满,这一开口,见风使舵龟小宝立时转投入她怀中。
她道:“久闻玄龟一族人脉稀少,封闭至极。你若携小宝身边,带它回了故乡,它们势必倾囊相授,不定就有什么异宝。”
书老又与她辨:“小宝岂是那甚么异宝能比的?”
墙头草龟小宝立时切转黏人目标。
书老抚弄着小宝的龙头,朝画老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无非是害怕修练《七变》的兽逆归来,利用小宝淬炼大地精血。”
“但不要忘记。”
“诚然现在修真路残缺,前途虚幻,致使如我们这般不入归墟者,能发挥力量少之又少,却也不是兽逆当下能够力敌的!”
哇!哇!哇!
龟小宝嚎啕,哭得像个两百斤的狗子。
怪不得平日最疼爱她的奶奶一反常态,要执著将它送外,原来还有这隐情。
而韶旭听说,经由联想,这才恍然将七变与大地七神形联系起来,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说道:
“既然如此,我将兽逆除去,不就不必忍受这分离痛苦?”
画老连忙道:“不行。”
书老也道:“不可。”
旧纪之人,本性都接近淳朴,不喜杀戮。
画老道:“兽逆便是夺走了小宝,也不会对小宝做什么,顶多会让小宝难受许久。”
“而且,大地精血并非修炼《七变》必须品。”
书老道:“不错。你带走了小宝,顶多会让兽逆修行速度变慢,甚至还能逼迫他走出一条超脱前人,独属自我的道路来。”
听得这些话,韶旭虽觉不妥,但还是道:“那我本人没说法了,包括带走。”
征得韶旭同意,画老便继续朝书老道:“你还当这新纪是以往不成?你见旧纪,何曾有似韶旭与钧裕这般人?”
“便是兽逆,我们那一纪也唯有一个‘容真’堪与媲美,只是机缘上欠缺了几分。”
书老还是执着:“小宝,很安全,不必托付!”
“你这倔老头子!”
画老恼怒,随即覆手,托举一石碑,指得它戳戳点点道:“信不信我现在就传信钧裕,叫他好好与你论过一场书法?”
“你!”
书老哑口。
最终只得面露不舍地看向怀中小宝,使得小宝浑身悚然,缩回壳中瑟瑟着听书老哭腔道:“小宝我对不起你。”
“要怪就怪你奶奶还有你那便宜师兄吧。”
“爷爷实在护不下你!”
嗷!嗷!嗷!
龟小宝能感觉到,它被提在半空,显然是要被送出,顿时出壳,张牙舞爪,竭力挣扎反抗,口中不断咆哮出声。
“明早吧。”
韶旭婉拒回,扬头高指悬天皎月,说道:“时候不早了,总不能叫我现在就出发吧?”
书老点点头,“说的也是。”
便将递给韶旭的小宝,转交与画老。
画老接过,眸中既是疼爱又是怜惜,不止地轻抚小宝外壳,似要凭此修复小宝心灵所遭创伤,好阵子才反应过来,该由她带路。
朝韶旭尴尬说:“这边来。这里有空余的屋子,被我打扫得干净。”
韶旭不在意。
随画老指引而奔走,很快来到相邻的屋前,观见这屋外表并不破烂,反而像不久前居住过人一般,干干净净,萦绕有莫名气机。
“就是这了,”画老说,“少年人,你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