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有许多年历史了。
城阙刮痕密密麻麻的刻录着,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像是长兵开凿,又像是刀剑交错,弥散沧桑韵。
青衫客径直走进。
清漪城内,文人成风,石砌渠池横亘路中央,划分四方界限,其里栽种芙蕖朵朵,摇曳渌波,俯首能闻清幽沁鼻。
再流目旁侧岑楼,琵琶女高楼相歌,若从云中隐约来,有骚客正为其绘容,笔锋轻描赋神形。
“一副大世景象。”韶旭感叹。
无外乎他这般。
在这里,他居然感应到了力量的存在,也就是说,迥异之前红尘,当世实际是个存在道法的世界。
并且气息翻涌,道理清晰,不定已进军焚山煮海境界,举手投足天地惊,却诡异的没有任何纷争。
刚想进入修真路,准备从那里了解个究竟,一只大手突兀搭置他肩,清朗传声响:
“这不是骚旭吗?”
来自背后,韶旭立时回首:这是两个人,一者少年模样,一却书生气质。
此刻就是那书生在说话。
“你认错人了。”青衫客说,甩抖肩膀,卸去覆上掌,整个人抬步将远离。
“诶诶诶,还说你不是。”
书生认定了般,一把拉住韶旭手,一边拖着韶旭往酒楼方向走,叫嚷说:“走走走,喝一杯,不醉不归!”
“对对对!”少年人也在起哄。
韶旭一脸黑,奋力不断挣扎,然这书生气力太大了,磐石不动,掌能约束乾坤般,他居然挣脱不掉。
而那书生感受韶旭此般,还笑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嘛。”
如是,三人来到酒楼坐下。
甫坐下,韶旭开口:“你们认错人了。”
一字一顿,语气认真,凝声再度重复。
“又以这理由。”
书生摇头,无可奈何般叹息:“骚旭,韶旭,少旭。还要我说什么么?糊弄千百次了,借口就不能新颖一点?真是老掉牙!”
“话可不能这么说。”少年人突然出声。
“哦?”书生看向少年人。
少年人笑道:“不编造新颖,不恰恰说明不抗拒?”
“哈哈哈哈……”彼此哄笑。
韶旭脸却是更黑了。
见得小二端酒上来,为杯添琥珀,韶旭端持这酒液,朝二人分说:“喝酒乱性,我不会喝酒。失陪了。”
顿杯置桌,拂袖要走。
“诶诶诶。”
少年人忍不住了,拉住韶旭,力气同样是莫名的大,扯着韶旭不能离,说道:“不喝就不喝,还说不会喝酒?”
“骚旭,你真是越来越闷骚了!”
书生亦连连称是:“太不像话了。借口就不能找好听一点的么?当世屈指可数的酒道大家,居然说自己不会喝酒?”
“糊弄谁呢!”
没办法,韶旭被迫就座,倒是心神略有触动,望着桌上酒杯一言不发,鼻孔应酒香而翕张。
书生以为这是不满,便问:“可是这酒不行?”
还带有暗示意味。
韶旭道:“酒是好酒,可喝酒的人无心饮下。”
打着常人心知肚明的哑谜。
书生立时朝少年人眼色:“渣古,说你呢,听到骚大家怎么说了么,还不快快呈上佳酿?”
少年人纠正:“渣什么古,叫我咤古。”
在韶旭见识下,手臂伸探虚空,即从内部索出一壶佳酿来,酒香冲天浓烈,引动周遭侧目,满口生津,喉咙吞咽不止。
书生一把夺过。
运使同样手段于虚空攫取数杯出,白玉色泽,没有半点瑕疵,比韶旭曾在二老那见还要出众,品质还要上乘。
倾倒杯内,清亮泛辉。
哪怕韶旭不怎么识认货色,不怎么刻意去闻,也明白这必是琼浆玉液无疑,列座各行家更自眸绽精芒,垂涎欲滴。
“如何?”书生笑问。
呈杯客前,青衫客沉默,但直勾勾的眼神出卖了他,通体颤栗,显然是在强忍,憋住本能不使发作!
“借花献佛?”少年咤古不悦。
“这有什么好客套的。”书生则说。
端杯一饮尽,旋又快添半盏,面颊浮现几分醉意,口齿启张之间,满溢绝世馥郁。
终于。
韶旭选择了喝下。
喉咙不火辣,反而玄冰清凉,但当入得腹内,方觉炽热滚烫,仿佛浑身经脉都活络起来般,洋溢朝气,喷薄力量。
“好。”
韶旭吐声,酒气随口开而出,眼神则渐作迷离。
“醉得这么快?”某渣古诧异。
他还没喝呢,也从未喝过。
难道这酒真有这么好?
刚要端起来自我品尝一番,有疾影手掠夺他杯,绰起而仰天,兀自倾倒入口,不顾形象地烂饮,嘴角汩汩流淌晶莹液。
“骚旭卧槽!”黑衣少年错愕。
“说好的千杯不醉呢?!”书生亦惊呆。
见韶旭彻底烂了性子,周围虎视眈眈欲图前来蹭酒,书生思忖后,运转法力,临时开辟了一方空间,与外世隔绝。
又施解酒咒,迫得韶旭急转醒。
“嗯……”
苏醒过来,韶旭当即沉吟。
不得不说,不知是境界碾压缘故,还是什么,这解酒咒效果意外的好,甚至比韶旭自己使用静心咒还要来得痛快。
而痛快归痛快,意识清醒之下,场面却是一度十分尴尬。
令得韶旭恨不得装疯卖傻。
可自认演技太差,倘若强行表演,不定徒增笑料,便只得放弃,把手按在剑上,一副随时暴起状,使现场变得凝重,有如死寂。
良久。
“你不像是韶旭。”书生说。
没心没肺如他,终究是起了疑惑。
“我是。”青衫客轻声,“但不是你们熟知的。”
这话说来玄奥。
书生朝少年道:“渣古,你看看?”
黑衣少年则已运使双眸,打量韶旭,漆黑瞳眸流转光辉,有如镀抹一层神性,很快就洞悉见真相,惊呼:
“原来是这样。”
他气息控制不住了,流露出一丝一毫。
可就是这一丝一毫,甚至连实质都未凝聚的飘渺势,竟让韶旭感触无上,恍若十万大山重,压抑得他整个人喘不过气,鼻孔粗息慢泄。
还好收得快,不至于窒息。
书生问:“到底怎样?”
韶旭同样期盼答案。
少年道:“也没什么,就是一次机缘巧合。——来来来,继续喝,不醉不归,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