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猎户目光迷离，精神依旧有些恍惚，揉了揉脑袋，又狠狠晃荡了几下，这才稍显清醒。
强睁惺忪眼，偏颅循向韶旭，韶旭解释：“这万鬼林内部很诡异，刚才你聊着聊着就突然昏死过去，应是一时不慎，遭了这边的道。”
猎户点头。
他周围细节观察得清楚，曾于梦境里有意无意留下的路标此刻统统不见了，如此看来，韶旭所言非虚，他之前就是中了幻境。
而那梦中梦的仙人传法，猎户错愕发现居然还存留脑海，纵使不演练，不懂其含义，却也清楚当中厉害。
这时烤肉滋香。
韶旭使剑指平整削下一片，用法力包裹，将之漂浮着递给猎户，说：“这里很脏，我修为尚浅，暂且只能承载这样的分量。”
猎户道：“大兄弟客气了。”
还是不拒地用箭簇扎穿接过，递喂嘴边，大口啃了下去，吧唧吧唧咀嚼起来，边张嘴喘吐热气，边赞叹：“好手艺。”
韶旭没有多说。
旁边敖小龙与龟小宝早就饿坏，此刻各使神通，同样从那烤肉上削下一片，狼吞虎咽腔绽香，面容流溢幸福神色。
猎户注意到它们，问：“这两只奇宠从哪捡来的，蛮通人性。”
韶旭道：“龟是老人家托付，这条泥鳅则是从路边捡来。”
“嗷！”
敖小龙不满了，躯体半空翻转，有些小情绪，“老大老大，你怎么能说我是泥鳅，这很伤小弟我的心哎！”
猎户也站队敖小龙，认真道：“兄弟，这的确不像泥鳅。”
韶旭则问敖小龙：“那你说说看你是什么？”
“呃……”敖小龙委屈道：“应该是……蛇吧。”
龟小宝窃笑，这条臭龙，真是不识抬举，连韶大叼为它掩护身份都不懂？
韶旭道：“说你泥鳅就泥鳅，还敢辩了不是？——张嘴！”
啊。
敖小龙张嘴。
一大块烤肉被扔入它大口，角度完美地堵住，敖小龙顿时幸福无比，心中念想：“原来还能这么开后门？”
一时也不去争辩，虽然也无法争辩。
如是。
嬉闹之中又烤了几块肉，又将这后来烤肉尽数啃了个干净，此刻清月高照，已将近深夜，韶旭道：“这里很偏僻，而我又略施了些伎俩。现在别说外面凶兽了，便是这万鬼林的也找不到我们。”
“但要过夜话……”
猎户明白了韶旭意思，说：“这万鬼林过夜着实危险，不定现在就有些小鬼在觊觎。不如我去外边探探，看那些凶兽到底有没有走。”
韶旭道：“同去。如有不测，我这有些伎俩能够相助脱身。”
然后到了万鬼林边缘，发现那些凶兽的确离开，至少经猎户感应，周围再无凶兽目光赤`裸而逼视。
“太好了，”猎户说，“趁现在回村去，还能一觉睡到午时。”
韶旭颔首：“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四友村中还有要事需经我处理，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猎户道：“四友村我听说过，说那里被万兽谷给盯上，日夜骚扰，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全倚仗隐居大能庇佑。”
韶旭道：“是的。这只胖头龟就是那里的隐居大能托付给我，要我带它出来逛逛，开开眼界。”
“嗷！”
这次轮到龟小宝不满了，愤怒它哪里胖了，龟类不都这个样子么，顶多是吃得有点撑，分分钟就能瘦减下来。
然听猎户吹嘘：“难怪。”
他眼睛放亮，黑夜中如同天上繁星璀璨，“就说这龟怎么一副龙头模样，看起来比兄弟你那随地捡来的泥鳅更富真龙相。”
“简直就像传说中的‘霸下’一样。”
霸下，又名赑屃，龙生九子第六子。
韶旭想了想，根据传说记载，龟小宝此时模样好像是有那么符合啊，毕竟霸下也算龙龟，就是传说中霸下那些特点……
“好做善事，乐于助人，奋发向上？”
韶旭还未说，旁侧敖小龙就噗嗤嘲讽了起来，引得作相骄傲的龟小宝立时怒吼连连，又与扭打起来。
韶旭道：“毕竟是大能宠物，即使真是传说中的霸下品种，倒也不算稀奇。倒是这突然提及，莫非要请它回去做镇湖灵兽？”
猎户道：“确有此意，就是那头恶蛟实力太过强劲。倘若有朝一日，真有能耐将之驱逐，还望兄弟在老人家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韶旭道：“为何偏偏要寻它呢，之前不是还有个被打跑的么？寻它回来便是。”
“约莫村中二老也会借此由拒绝吧。”
“毕竟这胖头龟他们可是喜欢得紧，不可能轻易放弃。”
猎户叹息：“那就没办法了，其实我们这边情况并不比四友村那边好上多少，甚至因没有大能庇佑，倒经常有人命丧兽口。”
“所以……”
“所以你们想请二老到你们村隐居？”韶旭道。
他感受到一种名为因果，名为贪婪的力量，在促使着人心，促使着其他善良来填补自己得不到的残缺。
或许……这就是二老反而隐隐欣赏兽逆的缘故？
——替他们赶跑了贪婪无底洞的人。
猎户没有说话，默默点头，显然是承认了韶旭猜测。
对此。
青衫客也唯有叹息，说道：“恐怕不能如愿了。二老他们喜爱清静，并打算待实在留守不住的时候，就彻底隐居山林。”
“毕竟……”
“他们不是为济世而活。”
猎户合眼：“我知道。”
所以他从开始就没想过去四友村。
韶旭突然话锋一转：“还有你。”
“我？”猎户愕然张目。
韶旭道：“先立世，再修身。你连跟脚都没站定，为何还要为他人谋福呢？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事情。”
猎户哑口：“我……”
韶旭摇摇头：“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站起。
他身形变得有些飘渺，模样也逐渐变幻模糊，银华渲染下，猎户一个激灵，猛然回忆起那梦中梦的仙人，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那样的高上。
眸光那样的温和。
挥手一别即在千里之外，远走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