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噩,混沌,原始,太初。
发动大梦经,韶旭就沉沦在这样的光怪陆离里。
伊始惘惘无知觉,直至时间推移,岁月潜默,旧往事一点一滴消融心间将识藏意志给触动,这才逐渐苏醒过来。
启张明眸,眼前已非道路上,正伫立一处悬崖边,脚底峭壁险峻,渊暗森森;头顶艳阳炽烈,苍天高远。
“黔山。”
这样的场景青衫客熟悉,伸手就能摸到浮云,放眼更能眺望见凄凄渊暗,还看到黑海泛起粼粼波光。
一切本该祥和,青衫客却莫名悲恸,就好似……
“高处不胜寒。”
蓦然回首,这山头多了一块碑,那碑上的名字韶旭辨不清晰,而且看起来有很久没打扫过了,坟头长满青草。
不知是何人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的。
单膝跪地抚摩了一番,韶旭摇摇头,动身顺着这山走下,沿途万兽奔腾,百花争芳夺艳,比韶旭之前见到美上百倍千倍。
宛若黔山合该这般景象,就该如是的……
“云蒸霞蔚,人间仙境。”
一时感触良多,青衫客慨谓着,不经意来到丛箐间。
这是初始地方,也是他启程的地方,如今故地重游,发现这里还是熟悉的老模样,而且因道法小成缘故,瞬间就察觉到不寻常。
但也就是不寻常。
真要韶旭说出个什么名堂来,倒是哑然,盖因其中晦涩与非凡实在难解,他还无能堪破这谜题。
“姑且留意一下吧。”
他心想着,日后有空,专研阵法道理云云时,不定就突然想起此时此刻所见闻,便如此洒脱别离,来到山脚处。
余光却瞥见一人正自走来,说鬼鬼祟祟,是因为那人晃脑张望;说光明正大,又因为那人行在大道中央。
而且好巧不巧,这个人韶旭识认得,可不就是那酒楼的无良少年?
“你怎么会在这?”韶旭步出茂密丛林,清声询问。
少年则吓了一跳,旋即镇定,面露狐疑道:“这深山老林的,你又怎么在这里?”
韶旭皱眉,闻听这语气,少年似乎还并不认识他,便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少年道:“你说这山是你开,树是由你栽,又有何证据?”
韶旭扯:“你入侵我的领地,反倒问起我来了,而且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是我先问,又是我先在这里,所以该由你先回答来意。”
少年辩:“岂有这样的道理。”
韶旭面露笑意:“意思是你不信?”
“不信。”少年回答果断。
韶旭道:“传说,掌控群山者于山岭范围内,能借天地之力,知晓怀揣恶意人些许信息。”
“即使不多,但也算是种知晓。”
“我就问你,信不信我们素未谋面,我就能凭此知道你些许私事?
少年道:“我识你有些道法,但还是劝你不要暗中妄算天机以来打探我跟脚。否则届时遘慝,还要由我来相救你。”
韶旭道:“既然你看出我境界,又说出这样话,看来是修道有成。而这是否意味你完全笃定,不疑我不知晓你些许?”
少年眨眼,道:“不错。”
“万一你眼前所见是假象呢?”韶旭道。
“假象?”
少年嘟囔,信手往虚空抹了一把水来就要往双目抹,韶旭吭声:“开场即洞悉真相,你这样可就有些无趣了。”
少年手止住,问:“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他奇怪,韶旭此刻境界,不像能知晓这些手段。
莫非……有后台?
韶旭道:“当然。而且我还知道,因为你现在境界不够高深缘故,所以还要藉由此水辅助。”
少年讶异:“连我卡在什么境界都清楚?”
“这很奇怪么?”韶旭应。
见得少年忍不住要强探真相,韶旭轻声:“我识你有些道法,但还是劝你不要暗中妄算天机以来打探我跟脚。否则届时遘慝,还要由我来相救你。”
原话奉还,警告味浓浓。
少年索性就不再多事了,反正他自认他叼得一逼,便道:“我还是不信你知我跟脚。”
韶旭道:“若让你信了呢?”
少年感觉入套,倔道:“那我可能不会承认。”
韶旭说:“意思是你还不信此山由我开?”
“顶多信半点。”
“所以不主动道出来意?”
“不错。”
赖皮这程度,着实令韶旭无奈,叹道:“咤古啊咤古,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可知黔山什么来历,倘若任由捣鼓,会发生何等浩劫?”
少年终于震动:“你居然知道我叫什么!”
韶旭道:“我说了,此山由我开,此树由我栽。你要上山,我只问来意而不索取路费,已然是种宽容。你却不识好歹?”
某渣古骇然:“难道……你就是少旭?”
也不知他什么个思路,是怎么联想到的。
韶旭承认:“不错。”
少年道:“不应该,你为什么这么的弱小?”
韶旭道:“这只是一个念头,一道渺小的剑意。你很幸运,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韶旭道:“不错,机会——一个上黔山的机会。”
“说来听听。”少年人道。
韶旭言:“同境界与我战过一场。”
“若你胜,我本体就不追究,顶多日后再多切磋一番;若你败,就道出来意,倘若不过分我能作允许。”
渣古道:“好像输赢都不太好,我能不能走?”
“走?!”
韶旭锵然拔剑:“你再说一句试试?!我这个人不爱打架,难得兴致上来,想要活络下筋骨,你却告诉我你想走?”
“莫非……是不给我少旭薄面?!”
少年色变:“哪里,哪里。”
韶旭道:“那还愣着干什么,来战!”
当啷!
他已经使出了全力,这剑亦非同寻常的快,然而少年提起腰侧黑尺就是一挡,触碰青锋,青锋竟自悲鸣,有如遭遇无上大恐怖。
“嗯?”
韶旭拧眉,道:“我改变主意了。”
少年问:“变成什么了?”
韶旭道:“你这尺来历应是非凡,倘若我胜过,暂且借我运使三次,如何?”
少年道:“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没机会获胜。”
他跳起来了。
韶旭笑:“那可不一定。”
一震青锋,青锋立自归鞘,随即抬手往虚空一拔,一柄断剑即为端持,流动千般彩,放耀无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