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龟小宝唏嘘。
过往的历史以及尘埃悉数残余诸多遗憾,而正是那些瑕疵一点一滴堆集,最终造就了盛世的落幕。
毫无疑问,当年那桩事影响真的非常大。
大到了已确切影响到结局走向,以致于后世无数人回顾而兴叹,假设若没有发生,那又会是何等光景。
韶旭闻言却道:“片面。”
立场看似旗帜鲜明,几乎容真头号黑子,但细想,又觉他态度模棱两可,言语评价意味更相近不置可否。
引胖头龟诧异:“片面?”
不懂是指凡人狂妄诛地灵一事片面,还是道容真以鼎补缺致隐患说法片面,抑或……两者兼备或皆不是?
青衫客作答:“你这主观偏向太明显,文字未能普及开来,谁知苍天是否担忧——”
旋而话语滞住,盖因心坎涌现危机!
这时他适才想起,二宠浑然不知归墟毒瘤说法,以及世界意志可能会主动清洗这等寄生物或平衡不使泛滥一事。
如此秘闻苍龙敢讲述,那是苍龙超然,而他大不同。
当际心底萌生的不好念头实际就是上苍警示,让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轻易泄露此天机,否则必定招致雷罚。
便摇摇头,不再多说。
众人正奇怪。
青衫客则作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姿势,之后就不再多口舌,然其中涵义二宠已是瑟瑟中深深明悟。
唯独大汉。
他不懂这意思。以为少旭故意瞒着不说可能原因,不死心要为部族谋真相,但闻青衫客言:
“法不可轻传,道理与真相同样,否则后患无穷。”
这些道理莽汉子也懂,粗声问道:“要怎样你才肯告诉我?粮食,若者其他?”
他也就想到了粮食。
说来奇怪,世间欲望千千万万,他只想到了粮食可能对眼前之人有那么一些诱惑。
好像他其实一无所有,根本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且用粮食更多诱惑的是青衫客侧旁二宠,让二宠煽加以风点火,动摇青衫客其意志。
韶旭则说:“这些秘闻是别人亲口述说与我,而我不要求你将其击败,或者胜我几招这种强人所难事;只要求你或者你们一齐往青龙海方向去,找到一条叫敖东的龙,打败他,他自然会代我告知当下我未言尽之秘闻。”
大汉犹豫,“万一……万一可能不是我想知道的呢?”
他又担忧这个。
韶旭眸光平静,“既然败了他,你大可直接问他,他知的远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旁边敖小龙几乎要笑出声。
击败敖东?做梦去吧!
惹韶旭不快了都不知道,也多亏韶旭仁慈不计较,敢以冒着天谴风险多作交谈,换作寻常人早就冷面拂袖而归。
见得大汉还要说。
龟小宝启齿:“不要太多疑问,有时候知道得越多,自己的福泽就会下降。我现在就观见你周遭散发不详气息,已被霉运缠身。”
“不详?霉运?”大汉狐疑。
敖小龙郑重道:“看守粮田为人所盗这是其一,半路坎坷这是其二,路上颠簸这又是第三,行至中途为碎石绊倒至坑洼则为其四,但最最关键当属这第五。”
大汉色变,“第五?”
前面四则完全准确,令得他不得不相信了。
即使再不相信,也愿多听几句加以防范,提防假设成真。
龟小宝接话:“天干物燥,你们村现在着火了,并且火势蔓延,蔓延到了你家茅屋。若不尽快赶回去,怕是……”
大汉完全不相信这种话。
但与其说不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愿相信,冷笑着要驳斥这鬼神说,敖小龙忽昂首朝对洞外远方:“瞧,黑烟。”
大汉赶忙回身望去。
村子方向果然起了冲天黑烟,隐隐能见摇曳火光。天地境本能发动下,再侧耳聆听去,甚至听到呐喊与提桶倾水扑火声!
大惊之下。
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拔腿要往回走。
这时韶旭开口:“凡胎之力绵薄,不若求助附近湖灵?似它们这般生来不凡者,瞧见这种无妄灾往往一马当先,不作任何假意推脱。”
“多谢!”大汉受此指引拱手离去。
好久。
“唉。”青衫客叹。
“老大为何感伤?”敖小龙问。
韶旭道:“见过好几批凡人了,没发现他们个个长得壮实无比么?”
敖小龙明悟,“是特别壮实,但就个别方面来言,又有那么一点……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感觉……”
它形容不出来。
龟小宝替它说:“有些不像当纪人。”
随即共敖小龙一同沉默。
韶旭突然道:“还记得苦海不世存在么?”
二宠不说话。
韶旭继言:“不能说它是恶,但也不能说它是善,它……只是有一套独属自我的道与理论罢了。”
“真要说哪里被污染,那我觉得,应该是它‘小我与大我’之类观念被扭曲了——从一个公正无私的至伟存在,转变成一个有独立思想的畸形……生物。”
强忍着未说“怪物”。
敖小龙道:“老大提它,莫非从其身上得到了些什么线索?”
韶旭道:“我应该说过,我见过不朽的存在,可经我仔细观察,他那一副快乐的面容下,心中思绪却又万分惆怅。”
“这令我奇怪。”
“得到了永生的他,时间无限,任允挥霍,即使再多的欲望都够他逐一完成。这样的他,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莫名的,我想到了虚无,想到了空虚,想到了苦海,想到了与苦海对立的解脱。”
这时龟小宝道:“老大,切入正题,说人话。”
它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竟破天荒的打断韶旭发言,这样的出格举止,敖小龙立时就注意到诡异处。
转眸去,正要打量。
韶旭却未追究,深深看了眼现在的龟小宝,说:“也好。——素传天心即民心,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所遇见的那几批凡人,一个个的,都不像是为了自己而活一样。”
闻此晦涩,敖小龙神色陡然剧变,“老大我知道了。”
知道了韶旭为何要提苦海不世存在。
联系“天心即民心”,它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惊天后手。
青衫客则叹息:“这应该是万不得已下,绝不能轻易揭开的伏笔,而其代价也是毁灭性的。”
“如此一来,倘若真的要由我前去迎战,那我不能败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不禁攥紧拳头。
独自承载万有的他,身上负担又多了一重,那重量压塌得他胸口发闷,甚至有些喘不过气,形体都渐为佝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