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真是一个百用不腻的词汇,引得遐想,促使韶旭深思,究竟是谁值得这样的器物花费时间去等待。
而少旭又很少强求。
思忖过后,飒然顿首,“那就随我们行罢。”
似邀请非邀请,他含笑明媚有风生,本就只是随口一提,恰似从前黔山象,然古钟答应下了。
既不腼腆,亦不虚伪,就是这样直来直往的脾性,语气一如的柔和,说道:“还没介绍自己,我名唤虚衍。”
“虚衍……”青衫客呢喃,“虚衍钟么?”咀嚼品了阵子,他兀自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将自己同样介绍过后,便抬步施施然地外走去。
街市哄闹。
相较当景所言,之前真可谓冷清。
此刻大街上几乎全是人,有的持拿奇异法宝,有的持拿凶煞兵器,个个气机恐怖,接近天地化海期。
他就漫步其间。
二宠经过短暂惊吓后,也是放下了高悬的心,朝韶旭大咧咧地炫耀它们所得,分别为束发冠与玉如意。
少旭微笑。
却不发表看法。
不接受二宠孝敬,漫无目的地行着,没去茶楼,也没回书坊,时而仰头看天,时而低首不语,举止怪异。
二宠则不管。
它们还在捕捞器物,齐心协力下,还真的凭借境界成功攫取下又一物,为把红木椅,外表漆得油亮,光泽粼粼照耀。
虚衍钟似乎很好说话,他乐呵地掺入了里面,帮二宠鉴定:“这椅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好歹有中品道器层次。”
敖小龙大叫:“那岂不是比老大的青锋还要厉害一筹?”
它可是清楚,即使青锋有绝品资质,但当下也就勉强跻身道器品阶。
古钟否决:“厉害倒不至于,这红椅原材料就是寻常能见的树,连灵木都算不上,只是气机熏陶下才有了这程度。”
二宠咂舌不已。
它们还以为这红木椅材料逆天呢,没想到真正逆天的是这木椅的原主人,只凭气机便造就道器。
“不必奇怪。”
古钟懂的真的非常多,温雅若君子,细语述与二宠:“不朽一缕气机能镇压诸天,不朽不灭一道念头更有如天令,能篡改生死,活人白骨。相较那些而言,这区区中阶的红木椅当真不算惊人。”
闻言,二宠都有些恐惧了。
瞧这话说得,好像不朽遍地走,不灭不如狗一般。
“那倒不是。”
古钟洞悉见二宠内心想法,传音道:“我的目光是以九纪纵览来观的,真正能长立于不朽境地者下纪才能出现,关于这点我可以肯定,因为当时证道的波动太浩大了,根本不比寻常短暂进入,万古有名的器物全部化劫应召参加,连我也不例外。”
韶旭出声:“你这样的透露未来,不担忧天罚么?”
说实话,他认为古钟所言不假的话,劫难现在就应该降下了。
古钟道:“这个没必要担心,因为我所言的是已流传在当下旧纪圈的事实,他们恐怕早就察觉到了,当纪即使能短暂证道不朽,也不能长留,须得放逐自我往命河,否则几个呼吸间,当纪大世就会崩塌,从繁华落幕成荒芜乃至虚无。“
“不过……”
“这样透露天机也的确不太好,可能会被清算,我之后慎言吧。”
它妥协了。
——对自我妥协。
韶旭点点头,便行便道:“最初,一个大世只能支撑一尊归墟圣,后来开世规模越来越大,到了上纪,更出现至人存在,完成了一次大的跨越,道则永远的留存亘古。”
“按渐进之理来讲,这纪该容纳得下一位不朽才对,为何又有不能长留的说法?”
答案其实他知道。
听古钟说:“因为这纪的不朽早在开始就有了,它存在苦海,虽不在尘世间,但又与尘世有诸多扯不断的纠葛,相当于长留地面了。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一种悲哀,不知断了多少人的路,而悲哀之下,却又是一种必然。”
“必然?”
“杀生祭坛祭奠了三千混沌神魔与旧往英魂,才能开此稳固大世。”古钟说。
韶旭瞳眸微凝。
古钟又道:“那时若加入一尊不朽甚至不朽不灭的血肉进去,你认为那样的世界会如何?”
“不朽大世。”韶旭低声。
达到至人,足以自给。
达到不朽,则反哺大世。
从此再不遭劫难,如是下去,无疑繁华到无尽。
“事实就是如此,”古钟道,“所以悲哀中又存在一种必然,就像有只大手在操控,而那只大手可能是谁我就不说了。”
“那我们生来的意义就是为了开辟么?”韶旭问。
他情绪无波,暗中观察的二宠大气不敢出。
古钟则说:“不。”
开世之音莫过于此嘹亮。
继言道:“旧纪容真其实可以活下去的,而他的确不像是死去,而是粉碎一切后,失踪在了岁月里。”
“你的意思是?”
“争。”
“争?”
“争渡,成就真我。就像那曾陪伴与桓氏的琴先生,他就活到了那个大世里。你可敢言他生来的意义就是为了开辟,为了死去么?”
“不敢。”
韶旭回答同时,若有所悟。
古钟突然扯其他:“你知道要如何证得不朽不灭么?”
不朽不灭?
“我不知道。”韶旭说。
古钟讲:“无磨不朽身,无垢不形灵,无孽无业果,无憾无垢人,如此四位一体,兼备真如心境,才有资格登临。”
少旭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活得无憾?”
他觉得好笑。
古钟道:“错了。我是想告诉你,当你得证不朽后,你有千万个办法可以弥补遗憾。而到了那时,你还会认为自己生来的意义,就是为了死去么?”
少旭应:“是为了背负。”
古钟道:“背负全无,因果全消,你就自然而然的成就了不灭。而那时你再回首,背负起那些,何曾又不是为了自我?”
青衫客倏地沉默。
止步良久,方道:“难怪你说要争。”
话语似藕断,他沿连着未分的丝,摸索出了古钟真正讲述的箴言。
叹了一声。
行人如大势推搡着他继续走,可走着走着,他扬眉惊疑一声,转眸拐角,看到有白衣胜雪者正对峙数众。
一如初见那音容。
——眸是棕黑,笑意浅浅;丰神如玉,风姿端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