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的折返,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就好像颠簸不破的道理琢出了漏洞,亘古不变的岁月衍化了异数,奔腾不止的洪流发生了逆溯。
时间定格,刹那永恒。
耳起无妄风。
石破天惊之震响,又恍如鸿雁归巢之飒然,陡见得那茕茕寂寥客携尺当剑回身来,使之杀了上去。
好似宁可当场毁灭灿烂繁华里,也不愿逐渐凋零在世间角落中,迎击开世之利绝就是一记无俦杀生意。
加持真龙啸,流转磨世韵,诸天光景伴随剑光重重递出,横扫得山岳断裂,川河倒流,修行路上下龙蛇起陆!
“发生什么了?!”
轰隆隆!
远在路上的人大叫,形体悉数摇晃,更有甚者猝不及防下,已然踉跄着跌倒在地,摔了个大跟头。
“看!”
突然,有人指天。
很多人亦瞬间注意到:那列宿沉浮的虚空上,有两道黑影正争斗,纷纷汩汩流着血,可气息格外的强大。
不曾衰减,状态巅峰且熊熊。
其中那剑客更是。
即使浑身都是伤痕,到处都在流血,黑血如泥浆地喷薄与流淌,但他的意志太顽强了,坚固甚之磐石。
仿佛岁月能留痕青苔而他心灵却不会沧桑般,洗尽铅华一如当初。
神通运使,伤势又是痊愈!
“咤!”
又是一道开世音。
黑影使出了相近的手段,内容也微妙的相似,一个“叱”,一个“咤”,喝令神魔之坦荡,指责天地之浩然。
而这次真的是一片全新大世倾了过来。
大世里有花有草有树木,有山有水有风光,仙境如画,美轮美奂,瑰丽到不应存世。
也仿佛正因为不应存世——
电光霍闪。
这个全新宇宙遭遇雷罚轰顶,穿凿得虚空窟窿处处,却硬抗着撞来,激荡毁灭的伟力,要与少旭玉石俱焚!
关键时刻。
“天地当我开,一掌定乾坤。”
“清气引为上,浊浑盖华下。”
开天歌再现!
这次轮到少旭了,眼眸沉着,口中快速诵念,脑海也在急速运转,呼应着潜藏在库藏的《开天志》。
以往浑噩尽数开窍,闭塞地方悉数豁达。
完整诵念一遍。
当场人纵使茅塞顿开,却又全然忘却内容,清明脑袋只有洪亮一字震响识海,是为:“叱!”
将岁月惊扰,惹得万世侧目,至伟都注视!
亲眼看到一个新的世界生成了。
这个世界里全是剑,满地都插满了剑,或是剑草,或是剑木,即使那山那水都迸发一股锐利,凌厉到举世震动!
更可怕的是,这个世界在毁灭。
仿佛举世只是方剑冢,那些剑接连折断起来,包括普照的星辰列宿,那剑状的光芒也黯淡,然而黯淡之后又涌动新的力量。
——那股力量叫做不屈。
挥尺能斩三千世,一念能换日夜生,青衫客绰拿短兵,胸溢此豪情,乘着崩塌大世为他开辟的道就杀上。
要使杀生。
福至心灵地变了架势,意境也随之演变晦涩,却愈加恢弘,耳边甚至有了开天的回响与神魔那些哀嚎。
纵使血泪泣诉。
不敌那大势的一击——开天!
“嗤!”
很多人难以忘记今日这景象。
即使到了那边,那场中的人销声匿迹许久,举世都推向动辄焚山煮海的境地,亦仍旧无法忘怀此时此刻的绚烂。
不敢置信地看着。
雪亮过后,行径上的剑世裂成两半,对方打出的世界裂为两半,连这天地也同样裂成了两半。
而那割裂与划分一切的,则是一道漆黑冰冷的虚无。
“这,就是当世第一人么?”
有人呢喃,又自嘲般摇头作笑起:“也不愧是当世第一剑客,如此才情,我……信服!”
不得不信服。
纵然性情再高傲,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不得不垂首示信服!
盖因这招分明就是剑道最终之境。
即使取了巧,是往后很难还原的一击,但这刹那的极致升华足以记录史册,垂名千秋,让后来辈都瞻仰,令万世尽兴叹这名列当纪黩武第一的绝代剑客!
可是——
他们怒了,深深的怒了!
看到青衫客递尺杀去,破天的凌厉,但对面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躲,快到光阴倒转了一样,比即时反应还快!
这无疑是作弊。
不懂这样的一击,为何还是无法击败那道黑影;这样有目共睹的盖世风华,为何仍旧无法得获那样的法印!
油然有怒喝:“你,还要怎样!”
不知是谁带的头。
渐渐的。
“还要怎样?”“还要怎样?!”“还要怎样!?”“还要怎样!!”
举世都在呐喊。
愤怒这玩笑的试验,质疑这试验的性质其实只是戏弄!
连韶旭脸色都难看,瞳眸第一次闪动实质般的杀意,久未动用的剑目都凝练,浑身透发可怖气息!
忽闻叹息。
“我说过,你是不可能击败他的,”墨尺说,“他使的手段,不过同境界的极致神通,而那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
青衫客一愣。
他想到了,并且知道,那个神通的名字他不仅听说过,还曾运使过,那是万寿谷时候,后来也偶尔有运用过。
“刹那……永恒?”他问。
墨尺道:“明晰本心,得见真我,你就能在刹那永恒的神妙天地里行走,运气好还能看到一片崭新世界。”
韶旭则凝声:“当际能做到这程度?”
墨尺却说:“为什么不能?别忘了,你一路见到过有心境接近为圣者,他就参考当世这些作为能动用的上限。”
韶旭瞬间哑口。
朝向黑影的杀机霍然一空,同时整个人内心有些苦涩意味,躯体颤抖着,好久才道:“我明白了。”
墨尺道:“是否明白了差距。”
韶旭则说:“我明白了。”
“那现在……?”墨尺沉吟。
青衫客铿锵应:“不。”
熄灭的战意又燃起,并且前所未有的旺,好似这一刻的他,才真正背负起了举世的重量!
墨尺无法忽视这样的人与气势。
迥异时常能见的至伟力量,这是透发自心灵的坚毅,古来今往都稀缺这般架势,闻此间青衫客道。
“你可知一盏茶一炷香以及一餐饭的典故?”
墨尺沉默阵子,方说:“我现在知道了。”
——匆匆洞悉岁月后,它是真的知道了。
青衫客一笑,“那你可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墨尺又沉默半晌,才应:“我不知道。”
其实它是知道的,只是它又不相信。
遂闻得朗笑,风铃清越,看到那飒然姿态中,又牵扯出一分狷狂与不羁,说着,“既如此,且看好。”
“就用这一炷香时间,让你——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