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星陨城,叶府。
夕阳斜下,暮霭沉沉。
迷醉的余晖,如破碎的仙光般刺破窗棂,映照在幽静的书房内。
古铜桌案前,青烟缭绕,一个少年,正手握玄笔,挥毫写意。
少年身穿一件青色长袍,玉簪束发,此刻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专注之色,加之那略显单薄的身子,给人一种文生的儒雅与聪颖。
笔尖在宣纸上来回游走,发出沙沙之音。
少年看上去很年轻,顶多也就十五六岁模样,但笔走龙蛇间,却透着一股老成,俨然已有大家风范。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而逝,待到青烟燃尽,少年作画完毕。提款、落笔,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知公子今日画的是什么?”
这时,安静的房间内,一直站在桌案角落为少年研墨的红裙侍女,忽然饶有兴致的凑上前来,侍女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眨动着,好似星辰闪烁,她对桌案上的画充满了好奇。
放眼凝去,只见画中是一条怪鱼,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怪鱼逼真,但却搁浅,被锁笼中。
石笼外,更有庞然凶禽环伺,目露凶芒,跃跃欲试,妄图一口将其吞噬,可谓危机四伏。
可纵然如此,笼中怪鱼丝毫不曾畏惧,只见它眼芒深邃,高昂着头颅,仰望苍穹,向往自由之执念,万古不灭。
“这画,好生逼真。笔力苍劲,不失婉转,一股子精气神,让观画之人热血沸腾!看来公子的画工,又精进了不少!”
“只是这鱼似鲤非鲤,总给人一种怪异之感。”
侍女凝望画卷,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道。
青袍少年名为叶离,其身份赫然乃是叶府少主。此刻,他听闻侍女之言,笔尖蘸了蘸墨,不禁付之一笑。
世人皆视它鲤鱼,却不知在他眼里,这是龙!鲤鱼化龙!
此画,名为囚龙!
鱼虽搁浅,但他坚信,终有一日会鲤鱼化龙,一飞冲天!
“公子的画,画风独具匠心,神韵天成,唯一可惜的是,此画无灵!”
颖儿似懂非懂,语气中透着惋惜之意。
叶离闻言,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原本满意的神色也是在这一刻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
是啊,无灵!
他苦修画功三年,运笔如神,自诩在这燕国之地,画功早已入天人之境,无人可及。但因为不能修行,故此不能引天地灵气,为画筑灵!
不能筑灵的画,终究只是一张染了些颜色的废纸罢了。
这,是他人生的败笔!
“但我相信,终有一日,我能够觉醒道印,踏入修行之路,到那时候,我的画又将不同!”
叶离无比认真的说道,可这话,落到身后侍女颖儿的耳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三年,公子已经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可事实上是他即将年满十六,踏入成年。若还无法凝聚道印,则终生修行无望。
“颖儿,将这画裱起来吧!”
叶离摆了摆手,吩咐道。可他的话音方落,侍女伸出去的纤纤玉指还未触碰到画卷,忽地,砰一声,书房的门就被人给蛮横的一脚踹开了。
随之,数道人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这些人个个长得龙精虎猛,步履之间更是弥漫着强大的气场,迎面而来,劲气如刀锋割面。他们箭步如飞,迅若雷霆,两个闪烁,便是将少年给围了起来。
这一幕,不由令少年剑眉紧蹙,来者不善啊!
“二叔,您这是做什么?”叶离挽袖,放笔,而后方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眼神淡漠的看着为首的那个蟒袍中年,声音中透着一丝冷厉。
“三日期限已过,你考虑得如何了?”
蟒袍中年板着一张冷脸,目空一切。全然没有理会叶离脸上那隐现的怒意。
“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的!”叶离眼神闪过一抹锋锐,一口回绝道。
“叶离侄儿,做堂叔的奉劝你一句,你父亲外出九死一生,已经不可能回来了,国不可一日无主,偌大的叶氏家族,也断然不能空着府主之位,识相的,将府主令交出来吧!”
听闻蟒袍中年那言语间赤裸裸的威胁之意,叶离的神色也是遽然间冷冽了几分,他深吸口气,鼓足勇气据理力争道:
“父亲临走前交代过我,他不在的期间,府主令交由我来代掌。当时,二叔可也在场的!”
蟒袍中年闻言,脸色倏一下阴沉了下来,满是不耐。如果方才还剩下一些脸面,那么此刻,连最后的一点脸面也被撕破了。
“哼,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父亲已经回不来了!”
说罢,不给叶离留下任何反驳的机会,蟒袍中年的冷喝声便是再度响起。
“况且!你一个无法觉醒道印的废物,终生不能修行,又谈何资格,执掌我们叶府?”
这时,站在蟒袍中年身旁的一个银甲少年,也是站了出来,阴测测的开口。
“我爹说得对!这个世界,武道为尊。我叶府,位列燕国五大武道世家之一,地位何等超然。难不成,你要让天下人耻笑我们叶府之主,是一个不能修行、终日只懂得舞文弄墨的废物?”
说着,满屋子的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盯着叶离的神色,充斥着嘲弄。
这银甲少年,鹰鼻狼目,正是蟒袍中年的儿子,叶寒!
而蟒袍中年,便是叶府的西院之主,叶离的堂叔,叶江川。
叶府自创建以来,便分东西两院,这是叶离爷爷与二爷爷定下来的规矩,东院由叶离的父亲叶渊亭执掌,西院,则由叶江川执掌。
“将府主令交出来吧,念在你是我大哥的儿子,我保你和你娘亲一生无忧。”
叶江川脸色冰冷,如九天之上的鲲鹏俯瞰尘埃。
父子俩一唱一和,无比默契。
“你们别再徒废唇舌了,大丈夫,宁折不屈!”
叶离一拂衣袖,摇头道,神色坚定。
“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叶江川双眼倏然一眯,声音变得愈发阴沉,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意笼罩向叶离。
叶江川是武道八重境的强者,此刻修为绽放,刹那间,一股冰封千里的寒意笼罩过来,令得叶离浑身刺痛,如坠冰渊。
显然,今日叶江川对府主令是志在必得!
哪怕……不惜除掉叶离!
滚滚寒劲扑面,好似雪山崩塌,声势何其浩大。刹那间,少年好似灵魂都被冻碎。叶离心头倏然一凛,袖袍下紧攥的掌心更是冷汗嗖嗖直冒,转瞬结冰。
他做梦也想不到,本是同宗同族的至亲,本应团结一心、相互扶持,可如今眼前的堂叔,居然乘着他父亲不在,乘火打劫,陡然发难,更是为了府主之位,对他抱有杀心!
叶离心寒,孤立无援。但又,不能退缩!
深吸口气,在叶江川杀意笼罩之下,只见叶离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竟是不退反进,豁然上前一步。
叶江川神色微震。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侄儿,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果然是好心性啊!恐怕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到如此。
叶离目光如剑,直视对方,道:“二叔,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噢?”
叶江川目光睥睨,脸上尽是戏谑之意。再好的心性,在实力面前都是枉然。如今大局已定,他很想看看叶离死到临头,还有依仗。
“你别忘了,我与燕王宫的郡主殿下还有一纸婚约。在他们还未明确表态立场前你若杀了我,恐怕燕王宫那边,也不好交代吧!”
叶江川闻言,眼底忽有迟疑,杀意渐敛。
俨然,叶离亮出的底牌,正好击中了他的软肋。
这一点,的确是他所顾忌的。
【PS:新书发布,请多多支持。收藏、打赏,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