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借著岩石散发出来的丁点光晕,终于跟这厮缠斗到了一起,感觉此物软绵绵的,有许多扎人的毛须,整个影子就一个椭圆形,究竟长没长四肢脑袋就完全看不清楚了。
慌乱中,我踩虚了一脚,再次摔倒在地,碰巧就摸到了遗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急忙避开战圈往一侧滚将出去,趁没遭到攻击,立刻拧亮了手电筒。
长时间置身在黑暗的环境中,光线的突然闪出,有两秒钟让人炫目爆盲。
我双目恢复正常视觉也就在两三秒钟之后,只见葫芦和不语滚在地上一脸茫然,看著自己的双手,愣得哑口无言,那表情似乎是起了个大大的问号:“什么鬼东西?”
石蘑菇碉楼之内空荡荡的,除了山石之外哪里还有别物的存在,刚才所见总不会是臆想出来的影子吧,杀都杀了它几个回合了,观之凿凿,触之有物,如何瞬间就闪个没影儿,真是邪门到家了。
我三步并一步跳将过去急切地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没有?”
葫芦和不语双双摇头:“不知道啊,刚才明明抱著东西厮打的,太快了两眼还没看实,一溜烟双手就抱空了!”
我们愣住好几秒钟,思索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三人往附近暗洞缺口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可疑之物藏身,不见活物脱身离开的痕迹,刚才我打中它一枪,地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迹。
我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在这种变幻莫测的情形之下,便不由自主想到是鬼怪作祟。有些惊慌失措,不安地对葫芦和不语说:“祭墟有魔物作祟,此地不宜久留,先返回鬼谷墟那边的岩层再从长计议!”
不语疑惑不解,问道:“这里真是号称千古不留人,奉棺为殇的祭墟?”
我点了点头:“你们是没看到,碉楼底下全是盘结的乱藤,挂满了无数的尸骸,不是万人坑祭墟,我想不出来还能是什么地方。”
葫芦眉头紧锁:“默默,你该不会是说刚才跟我们厮打的是鬼吧?”
不管是什么,祭墟向来是妖魔藏身之所,鬼怪盘踞之地,由邪恶闻名于天下,出来的东西绝非善类,快撤!
手电筒始终得用去一只手,有大动作时不方便招架,于是三人重新点上了挂在肩头上的风灯,寻准路径扭头欲撤。还没走出几步,突然从悬顶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掉下来一口漆木棺材。
这一响动可谓惊心动魄,惹得头顶悬挂的苔帘一丛一丛的晃摆不定,有些就剥落掉了下来,扑出一阵一阵阴冷的暗风,情景怪异无常,甚是触目惊心。
掉下来的这口棺材,上面缠裹著不少的怪藤,在半空中晃了一下,径直斜刺飞荡了下来,落到地面上之后翻滚著朝我们撞过来。
躲是没法躲了,三人急中乱用计,各自起腿侧踹出一脚,想止住棺材翻滚过来的势头。哪成想此棺厚重无比,我们反被撞出丈外,双腿疼得直发麻。
兄弟三人揉搓著膝盖叫疼,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好险是没折掉这条腿,重新站立了起来。看来祭墟是悬葬之地,借著三盏风灯之光,上面层层叠叠的悬棺印入眼帘,只不过这种地方见到棺材太过出人预料了。
这口棺材置在地面的一块突石上,附了鬼魂似的,还在不停地来回晃荡,看这情形好像真要从里边蹦出个鬼来才肯罢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又见侧面的缺口处光影晃动,眨眼之间,便冲了进来。
老实讲,当时我们没看太清来者何物,反正是不相信魑城宫崫内有活人,瞧见身影便吓得走火了。子弹直打得碉楼入口处碎石翻飞,白烟直冒,当中几个身影全捂著脑袋趴在了地上,传来一声:“慢跌,慢跌,是宁不辣……不辣,唔宁咋,侬……拿涉赖路……”
我惊诧得语无伦次:“他娘的,别打了,是人啊,真是活见鬼了!”还好是手抖开的枪,要是瞄准射击或者手中是冲锋枪,一梭子弹打将出去,早就干掉几个先人了。
之前我早就说过,魑城宫崫这地方见鬼远比见人可信得多。当时我们以为魔物聚众来犯,便就开枪射击以期先拉起一道防御火墙,期间若非听到人声,我继续扣动扳机的话,可真就要闯出弥天大祸来了。
那几个人趴在地上,抬头警觉地偷瞄了一圈,见到在棺材背后托著枪射击的是人,其中一人才慌忙摆手招呼:“拿是撒拧。”说著其余人众纷纷小心站立起身子。
人见人吓死人呐,两伙人见面分外惊讶,面面相觑愣了好半晌,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没有完全从彼此心底里彻底消散。
葫芦和不语因为险些要了人命,吓得他俩不轻。不语魂不附体似的,颤抖著声音问我:“他讲的是上海话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
只见那伙人中有一人愤愤不平,用普通话冲我们叫嚷:“你们什么来路,敢来抢我们的道!”
这人气焰嚣张,口气咄咄逼人,听著就让人生厌,葫芦想都没想张口便骂了回去:“迷路,爷打的就是你的道!”
我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刚才差点死在我们枪口之下,手下败将何足言勇,竟还敢在我们面前逞能使横。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因为刚才一战涨了气势,于是高声回敬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此路是我开,此洞是我挖,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双方的话头就此暂且僵持住了,他们几人匆匆取出火折子,用松脂油点燃火把,插到岩壁裂缝上照光,整个石蘑菇碉楼内一时亮如白昼,他们见面前之人只不过是嘴上无毛的乡野小子,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脸上都露出了不屑和蔑视的表情。
隔著棺材,我远远的打量对面所来众徒,一共壹十二人,站在最前边两人,一个是刚才叫嚣得很厉害的那位,四十来岁年纪,浓眉大眼面色冷峻,好一个大老板的派头。旁边是个蓄著山羊胡须充岁数的小伙子,年纪可能跟我们相仿,整个油头滑面,一副能说会道的嘴脸。
另有三人都躲在众人背后,其中有一个头戴藤编安全帽,柱著拐杖,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身旁两位,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面目凶悍,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主。
其余七人统一一身束身短打,头上戴著斗笠,将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双目,个个面如死灰,话都不说一句,但手里已经按住了刀柄。
我暗自庆幸,这伙人手上要是有枪火热兵器,刚才狭路相逢,胜负还还是个未知之数,我们三人不被打成个筛子都难。
以他们的进来时的缺口推测,进到祭墟碉楼的线路应该不是从鬼谷墟石梁那边过来,只可能是从石蘑菇的支杆上攀登到这里。跟我之前预想的那样,顺著石蘑菇支杆下去,有路可以离开祭墟碉楼,不过那里奇雄险峻,这得要多敏捷的身手才可以做到,眼前这拨人可十分的不简单。
再者,刚才我们与魔物搏斗时,我开了一枪御敌,他们不可能没有听到枪声,极有可能当时他们就藏在底下的枯石中,问题是魔物的出没,是否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难道他们没有遭到袭击。
这时双方都安静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我从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异样,他的目光偏移了很多,不像是在打量周围环境,而是专心地盯著某处位置游弋,脸上神情甚为得意。
察觉到这点端倪,我心中暗叫不妙,他们还有人藏在暗处未现身。
忽然就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侧目,用余光瞄了一眼,见到一个束身短打的人向我们狂奔而来,他手上张开了一根丈余绳索,是要趁我们不备,从后偷袭,将我们制服在他的双手之下。
转眼间那人就奔到近前,跃到半空中,大喝一声扑了上来。
我想用双管猎枪招呼他,但转念一想,子弹可不知轻重,势必要了他的性命不可。正是这半秒钟犹豫的时间,枪管未抬起来便被所来之人踢歪了方向。
但是我身旁的葫芦和不语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两人早已察觉,纷纷出手,拳脚交换之间,架开他张罗要捆绑而来的绳索,翻转身子,横扫击打,逼得那人翻身从我们头顶跃过避让。
趁人之危,非光明磊落之举,我们岂容他轻易逃去,迅速变换个身法,猛地横身疾刺,凌空后踢,那人落地尚收不住身势,结结实实同时挨了我们三脚,跌出丈外,摔到棺材上,掉下去滚了好几滚才稳住身子,跟他的同伙那边去了。
我们三人暴怒,各自同声呵斥:“混账/大胆/找死。”
这个不愉快的插曲只发生在十秒钟之内,不等他的同伴赶到驰援,我双管猎枪已经递出,枪口对准前方,逼得来人半路止住脚步,不敢来犯。
“不怕挨枪子儿,尽管放马过来。”
那头戴藤编安全帽的老者见捞不到半点便宜,软将下来脾气,赧然羞笑说:“哎呀,误会,误会啊,三位年纪轻轻,身手了得,实在是冒犯了,我代为赔个不是了,杀人这种事可万万做不得呀。”
葫芦大骂:“误会你个爷爷的头,我揍你一顿,再跟你说误会,你乐意是不乐意。”
对方人众你一言我一语共同劝慰,只说是想把我们手中致命武器夺过去,并不想加害我们的性命,大伙不好以命相搏。
刚才被我们踢得差点起不来的那家伙说:“三位,我要想致你们死地,早就用刀子招呼了,这不是怕伤人性命吗。不想三位都是高手,我不自量力,得罪了,还望见谅,只是不知你们是敌是友才出此下策。”
我想这几位不像是敢杀人越货的大恶人,顶多也就利益熏心的奸诈之徒而已。于是先就收起了双管猎枪,经过他们不停的口出认错之言,才稍微放下了警戒,剑拔弩张的形势稍有好转。
那小胡子嬉皮笑脸的迎前两步,唰!地打开一张纸扇,语气客气得多了:“哎哟,原来是碰到同道中人作活儿,我顾笑之有礼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寻宝觅器向来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兄弟几人可榜著下边儿候绷子(绷子:北京土话,很长时间的意思)费了周折才到这宝地上来,三位爷怯勺儿(怯勺:不懂行,闹笑话)横插一杠怕是坏规矩!”
不语脑子转得倒挺快,盯住眼前几人,面不做色,小声对我说:“默默,他们八成把我们当成盗墓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