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节目是民歌。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农家衣服,直接站到台上唱了起来,
“穷人好心伤,
冷天无衣裳,
热天身上光。
吃的野菜饭,
喝的苦根汤。
麦黄望接谷,
接谷望插秧。
一年做四季,
都为别人忙。”
虽没有伴奏,但她演唱的声音清亮,台下观众都听的清清楚楚。受歌词内容的感染,有些战士和群众联想到自己的穷苦身世,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这个姑娘刚开始演唱,韩维就给我说,自己也要上台唱歌,已报过名了,曲目在节目单上。我有些惊愕,不知道韩维什么时候报的名。不待我问话,她已起身,向戏台后跑去。
不过韩维上台唱歌也不意外,在文艺方面她是一把好手,在第一次迎接我和老周们时,她就唱了好几首大别山的山歌,后来在大别山干部学院的晚会上,她又上台演了话剧。这次,她应该又要演唱大别山山歌吧。
农家姑娘演唱完,报幕的女红军战士走到台前,说,
“下面这个节目,由我们从山上下来的女红军韩维给我们演唱歌曲......”
听到从山上下来的女红军表演节目,台下观众欢呼四起,连报幕员说的歌曲名字也没听清。崔干事对我说,好多人都在传你们呢,说她是山上下来的红军女诸葛。
这几日我们基本没怎么出过团部,没想到外面竟然传言那么厉害。当然,我知道,传的都是山上下来的女红军,我最多是个陪衬。
韩维走到台上,居中站好,首先向观众鞠躬致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和没经过训练的演员就是不一样。观众又是一片的叫好声和欢呼声。
待观众稍微安静下来,韩维清了清嗓子,起调唱到,
“八月桂花遍地开,
鲜红的旗帜竖啊竖起来,
张灯又结彩呀,张灯又结彩呀,
光辉灿烂闪出新世界。
亲爱的工友们,亲爱的农友们,
唱一曲国际歌庆祝苏维埃!
八月桂花遍地开,
鲜红的旗帜竖啊竖起来,
张灯又结彩呀,张灯又结彩呀,
光辉灿烂闪出新世界。
红军队伍真威风,
百战百胜最英勇,
粉碎了蒋贼的大围攻!
八月桂花遍地开,
鲜红的旗帜竖啊竖起来,
张灯又结彩呀,张灯又结彩呀,
光辉灿烂闪出新世界。
一杆红旗飘在空中,
红军队伍要扩充,
保卫工农新政权,
带领群众闹革命,
红军战士最光荣。
亲爱的农友们哪,亲爱的农友们哪,
拿起刀枪都来当红军!
拿起刀枪都来当红军!”
韩维唱完,台下一片静寂。怎么回事,是韩维唱的不好吗?还没来得及多想,不知是谁起的头,又好像是不约而同地,台下猛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不绝于耳的叫好声。台上的韩维好像也吓了一跳,见识到观众的热情后急忙再次鞠躬表示感谢。
韩维唱《八月桂花遍地开》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歌倒很适合在这样的场合演唱,既鼓舞人心,又能起到扩红的效果。
“真好听!”
“女诸葛!”
“再来一首。”
台下的观众还在此起彼伏的喊着。
主持人忙出来解围,说韩维同志已经加入红军队伍了,以后会经常给大家唱歌的,这才平息了大家的热情。
演出结束后,我到后台找韩维。她坐在一张条凳上,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身边簇拥着几个演员。
韩维的对面坐着一个清秀脸庞的红军战士,拿着笔和本在认真的记着东西,同时不时地和韩维交谈几句。
“呦,记者采访啊!”我打趣道。
“不是的,我是把韩同志唱的这首歌记录下来。”
那红军战士停笔说道,同时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说,
“王霁初,商城王霁初,红日剧团团长。”
王霁初?不是传说中《八月桂花遍地开》的创作者吗?我听韩维讲过的。
“久仰大名!”我真诚地说道。
“没有个人大名,宣传也是红军战斗的武器。”王霁初谦虚地说。
不过他是会错意了,我想。我是说他创作的《八月桂花遍地开》名气很大,估计他以为我说的是他红日剧团团长的职务。
不过,既然他是《八月桂花遍地开》的创作者,他又向韩维记录什么呢?
“新红,很奇怪,王团长说他之前没听过《八月桂花遍地开》。”
见我进来,韩维就一直想和我说话,这会儿终于抓住机会。
“今天第一次听。歌词、旋律都很好,我要把它记录下来,唱遍咱鄂豫皖革命根据地。”
王霁初说。
我和韩维面面相觑。
如果王霁初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八月桂花遍地开》,那么这首歌就不是王霁初创作的,而是今天由韩维首唱,也即韩维创作的。也就是说,穿越前的韩维学的革命歌曲《八月桂花遍地开》,在穿越后又由自己首唱。几十年后的韩维学了自己创作的歌曲。有点儿绕,且逻辑不通,更且不符合唯物史观。
我和韩维都有些呆了。看似我们什么都没做,而事实上我们做的每一个小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改变着历史。
几十年后的历史,还是我们穿越前生活的那样吗?
这一天是大年除夕,战士们挂灯笼,放鞭炮,吃饺子,张灯结彩。我和韩维则没有任何高兴的神色,相反心情却都有些沉重。
当我们意识到,我们能些微影响历史进程的时候,我们丝毫没有利用穿越前的知识在穿越后占得先机的兴奋感。南美丛林一只蝴蝶的振翅展翼,会在太平洋上掀起一场风暴。几十年后的这个除夕夜,还是我和韩维的家人在为我们守候吗?
当然,谈到家人,尤其是春节阖家团圆之时,我和韩维更难过了。失踪的孩子杳无音信,遥远时空的父母该有多么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