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奇·冰峰,那个魔法牧师?”
当费奇走进圣心教枢的时候,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一周之前女神的召唤令,在带走了许多被公认为“圣徒”以及有圣徒潜质的人中,居然还有一个曾经的纨绔子弟、一个流放者“费奇·霍尔”,这当然会引起足够的重视。很多人猜测费奇被带走的原因和他成为比武大会双料冠军有关,或者因为他解开了女神的法印谜题,但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会和“圣徒”扯上什么关系。
所有被召唤走的人都再没有出现,费奇是唯一一个,这让大家停止了议论,赶紧将消息传播出去。“费奇·冰峰回来了!他正在圣心教枢!”这条消息或者通过口耳相传,或者靠奔跑的双腿或四蹄,或者乘着渡鸦的翅膀随风翱翔。有些人关心费奇,有些人则更关心女神的旨意。
圣心教枢有三个大主教,他们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在工作的时候会带上金属面罩挡住眼睛以下的面部,同时伪装声音,这样就不会知道某句话是谁说的。由于女神召唤事关重大,所以圣心的这三个大主教同时见了费奇,并送信让圣身和圣言教枢尽快派人来。
“召唤你之后发生了什么?”
费奇选择来到圣心教枢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他不可能偷偷溜走,且不说能不能成功,难道以后要永远改头换面?再说,古斯特家族的指控纯属没事找事,觉得自己说不清楚和海盗以及奴隶贩子勾结的事情,就想把这些问题甩锅给教会的牧师?这实在有些蠢。第三,费奇已经和女神达成谅解,他灵魂中有魔鬼成分的事情女神并没有追究,这让他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摆脱恐惧后,费奇重造了灵光遮蔽腰带,此时已经有信心面不改色地应对教枢的检查,不会露出马脚。
“我被召唤去之后出现在神国中的一个封闭房间中,四周是漂亮的彩色玻璃,外面则是变幻莫测的神国源质。我有幸见到了女神,她以圣光天使为媒介,投射出光线构成的轮廓,用闪电作为双眼,出现在我面前。”费奇怀抱着厚重的教典,然后一句一句说着实话,将自己被召唤走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描述出来。“我聆听了教诲,然后在女神的允许下回到凡间。”
圣心教枢的三个大主教询问神国源质是什么的时候,麦金托什大主教抵达了。他们一起询问其他被召唤者的状况时,圣身教枢的圣骑士长和仪式大主教也到了。费奇挑着能说的讲,专注于重点而不是细节,将信息讲得散乱一些,多用“不知道”来回答。
“你连女神叫你去干什么都不知道?”
费奇摊开双手:“我只能猜测是和女神神国重构形态有关,但只有留在那里不回来才能真正确定。为什么女神会叫我去?我不确定。至少和其他圣徒相比,我觉得自己并不重要,也没什么特色,况且女神不是还让我回来了吗?麦金托什大主教,为什么要给我蓝色卷轴啊?女神让你招人的时候没说什么吗?”
“你倒是问起我来了……”麦金托什大主教笑着摇摇头:“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听到神谕后,就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有些嫉妒你,因为我真的非常想与女神当面交流。”
“我觉得女神一直是能听到的,而她聆听,正如圣言的牧师们聆听民间疾苦一样。”
麦金托什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你上次学到了一些东西。”他随后转头看向圣心的三面具大主教,询问道:“他的回答怎么样?”
“通过神术判断,他讲的全是实情。虽然我们仍不知道女神的计划,但至少知道了那些离开的人已经进入神国,这就令人安心了。”圣心的三个主教从面具之后发声,果然听不出是谁在说话。“费奇,你有没有向女神询问关于之前圣谕的事情?那个要我们寻找的‘它’到底是什么?”
“我忘了问了。”费奇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有些震惊,一时没想起来。”
“这也不怪你,如果是我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会大脑一片空白的。”麦金托什说道。
“如果你有什么可以补充的,随时可以到圣心来。”
“到任何一个教枢都是可以的,我们最终会在圣心这里汇总信息。”圣身的圣骑士长看了看左右:“我们是不是可以顺便将另外一件事也解决了?古斯特家的孩子给我们圣身教枢造成了很多困扰,一些不明就里的范伯格贵族们也在朝我们送渡鸦信。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亚里亚公国那边也会插手进来,那个时候才麻烦呢!”
“古斯特家的小子是真不知道自己在插手什么样的事情,还是故意捣乱?”
“我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想听听费奇的解释,从而好给这件事做一个结论——拖得太久了。”麦金托什大主教说着居中调停的话,暗中处处维护费奇。
“一切的起因是我获得了积分混战赛的冠军,随后在圣身教枢席敏思大主教的建议下退出了单人比赛。如果有人说我设计了这些阴谋,用比武来制造事端抢夺古斯特家族的财产,那么它实际上是在暗指席敏思大主教也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
“这样的用心果然险恶!唉,我们圣言教化的工作做的还不够啊!”麦金托什大主教叹息着说道。
“其实我也有责任。在戈隆找上门来的时候,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被荣誉和名声影响了情绪,答应了他的比武要求,这才引出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费奇做出忏悔的姿态,然后说道:“我以为只是一场比武,顺便庆祝莉莉·古斯特的成年生日,没想到会牵扯进海盗、奴隶这种事情。我当时非常着急,只能专注一件事,其他的并没有太多顾忌……”
“嗯,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麦金托什大主教说道:“费奇成为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师不过才半年多的时间,所接受的训练比较缺乏,经历的事情也比较少,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女神召唤他,我想也是看中了他的潜力。而且召唤的事情还发生在古斯特庄园惨案之后,如果说费奇真的是个奴隶主或者做了什么恶事,那怎么解释女神对他的召唤呢?”
“我们同意你的看法。”圣心教枢的面具主教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件事就由圣身教枢负责解决,圣心不再发表意见。”
圣心不发表意见那就代表费奇没事儿了——这和三教枢的分工有关。对内审判和对失职者的处理由圣心教枢负责,与王国贵族打交道则是圣身的事情。圣骑士长点点头:“既然圣心已经出具了意见,那么圣身就能有一个说辞。古斯特家族居住于圣三城堡领地,但是一直游离在外,本就引人怀疑。我们圣身会继续调查下去,杜绝邪恶的奴隶制度在教枢附近存在!”
“我们圣言则会继续倾听民间的声音,如果有信息会和圣身教枢沟通。”麦金托什大主教转而对费奇说道:“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我还有件事。”费奇说道:“我在神国看到了基普林老人,知道他已经过世了。我想回冰峰要塞,一方面是参加葬礼,另一方面作为牧师在那里工作。”
“基普林大人去世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是损失,但是你还有解开神谕的工作不是吗?”圣心教枢的面具主教说道:“先完成教枢的任务,而不是将时间用在比武大会上,也许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可是,只有解开圣谕才能返回冰峰要塞吗?”
“至少完成阶段性的工作。我记得神瞰·大预言术的所有卷轴现在都在法师宅院吧?”麦金托什大主教想了想,然后道:“话说回来,费奇是个牧师,他怎么被分配到法师宅院那边去了?”
“因为他解开了女神的法印谜题,然后是冰峰要塞的基普林在报告中推荐了他。但是……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在法师宅院。”圣心的大主教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另一个面具说话了:“完成你在法师宅院手头的工作,然后你可以回冰峰要塞。”
“谢谢。”费奇点了点头,向教枢的领导者们施礼,然后转身离开。会议室的大门在他身后关闭,但是三大教枢的会议仍没有结束。
“女神神国正在重构,这是我们收到的最重要的消息。上一次神国重构是女神大人从造物故主手中接过这个世界的管理权,这一次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神的意图还是不要猜测了,也许答案早就给了我们,或者在教典之中,或者是神谕中的那个‘它’。你们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神谕和神国重构的时间非常接近,我想这很有可能。”麦金托什大主教看向圣心,说道:“神瞰·大预言术出了纰漏是不假,但它和神谕紧密相关,不能再单纯看做阴谋,然后继续按照审判庭的方式来运作了。将工作交给和当时不相干的人进行检查,这种想法是对的,可消耗的时间呢?大预言术集合了教枢最精英的力量,现在这些人全都被排除在外了。”
“我们会尽快解决的。”面具后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这不已经在催促法师宅院的人加快速度了吗?”
“结果还是和费奇有关吗?这样也好,一个女神关注的牧师,怎么也该比那些无所事事的法师们强。如果你们能看看他们这些年为图书馆添加和整理的新法术知识,你们绝对会对数量感到惊讶的。”
“有多少?”
“一个都没有,整整五年。”圣身的大主教叹了口气:“就这样的进度,什么事情都得耽误了!”
也就是费奇没在现场听到这些吐槽,否则他绝对会举双手双脚赞同。当初和“神秘之雾”的法师们约好,他们整理大预言术法阵研发过程中的人物关系,费奇来接手后面的工作。但实际上,他们的进度几乎没有,到现在也只给费奇提供了一张羊皮纸的报告。
“想要回家就必须先干完手头的活儿。”费奇甩脱了好奇的牧师和骑士们,终于回到了法师宅院自己的房间,在这里他可以和贝妮、夏妮获得一个清静的环境,这也是整个宅院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
“古斯特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是的,圣心不再调查我了。本来这件事就是那个富尔·古斯特搞出来的闹剧,咱们倒霉碰上了而已。对了,莉莉·古斯特怎么样了?”
“她完成治疗后就走了,也没来道谢。”贝妮撇撇嘴,语气中带着一点不屑。“我听说她离开善堂之后去投奔了某个亲戚,或者是家族的骑士。反正肯定是要去争夺他们家族的地位和财产呗——那些人也只会做这个。”
“行啊,能恢复就好。我现在也没工夫去管她,手头神瞰·大预言术的事情一大堆,看来我要错过葬礼了。”
“要不要先写封信找人送回冰峰要塞?”
“用渡鸦吧,贵一些但是能更快。将我已经没事儿和尽快回去也写进去,这件事交给你吧。”费奇将圣徽和黑铁鹰头摘下来交给夏妮:“要用渡鸦的话你还得出示这两个东西才行。”
“那我这就去办。”夏妮收好两个徽章。“对了,外面还是有盯梢的,我估计圣心解除监控的命令还没完全落实下来。”
“嗯,这里的节奏总是很慢的,倒也不出意料。这样,还是你们两个一起去吧,我正好冥想一会儿。”
说是冥想,其实是使用逗猫棒。装满资料的电脑和智能魔法物品相结合,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具体就表现在法杖具备了识别这个世界文字的能力,可掌控的数据量大增。原本用汉字来指代法术符文,在法杖拥有了魔法符文的控制能力后就可以省略,这样整个数据库就会更加直观,误差也会大大降低。
“╰╯-已经完成资料的重新整理了呢!”
逗猫棒一般都是非常欢快可爱的,这点和天界神国的气氛可能有很大关系——圣光小天使也有类似的性格。
“做得好,接下来咱们一同来看整个法术是不是有问题。”费奇手持法杖,双眼靠近顶端的显像琥珀。“我这里有个算法,你先运行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
神瞰·大预言术是个庞大的工程,但和另一个世界的大型程序相比又算不了什么,它毕竟没有百万级别的编码,只是符文的堆叠应用而已。费奇虽然施展不了这个法术,但他已经逐步能看懂它,从原理到思路,从判别对错到分辨优劣,他迅速进步着。
“-算法运行完了,发现三处瑕疵,有点少耶……”
费奇翻了个白眼。能找出三处瑕疵已经很不错了,这毕竟是集合了数十最优秀施法者集体智慧的结晶。他找到那三处瑕疵,仔细品鉴一番,然后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三个地方只是有些不规范,略微影响效率,但不至于产生错误。大预言术出问题的那一晚,他没有亲历,只是听别人说场面非常宏大,简直是惊天动地。这不是三个小瑕疵可以产生的。
随后,他又从其他三个角度来修改算法,仍旧得到类似的结果:神瞰·大预言术只有改进的空间,本身没什么错误。所有参与设计这个大型神术的人都尽职尽责,他们的日志和最后的结果也能一一对应。
“那会是什么地方的问题呢?”
“-有些不敢说,但会不会是主人有些问题?”
“我?”费奇看着逗猫棒显示出抱头蹲防的画面,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家伙从电脑里学会的东西还不少呢!不过,逗猫棒有些小看费奇了,他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发脾气。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的知识很多是从神术符文中获取的,如果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我肯定也检查不出错误来。”费奇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我真是笨蛋,居然被你给绕糊涂了!”
“≡ω≡-我吗?”
“神瞰·大预言术并非是一个人的法术,而是集体参谋智慧的结晶。我作为一个人可能出错,但是在大家互相监督和查证之下,错误也会被纠正,这不正是整个工程日记要告诉我的事情吗?”费奇逐渐理清了思路:“每一个参与者都是神术方面的强者,不管是从经验还是从能力来看都没有问题。除非是女神临时修改了神术符文的意义,否则神瞰·大预言术本身绝对没问题。”
但是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人,很可能是人的问题。”费奇有了一个新的思路。“大预言术在具体实施的时候,按照地域拆分成了三十多份,这其中会不会出了纰漏?日志中没有这方面的东西,不过当初是哪个教枢负责大预言术来着?对,圣言教枢一定有这件事的记载。”
费奇抓起法杖离开房间,午夜很自觉地踩着逗猫棒跳上了费奇的头顶。夏季的白天总是很长的,外面依旧天光大亮,头顶可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什么人?”
突然,走廊尽头的房间响起一声呼喊,然后就听到瓷盘在地上摔碎的声音。费奇探过头去,发现一个人影从图书室冲出来,一下子撞开走廊上小餐厅的房门。在他身后,两个仆人挥舞着鸡毛掸子努力追赶,却被反锁上的房门挡住了去路。
“砰!哗啦!”小餐厅里面传来声音,估计是里面的人越窗而出。贼?费奇在地上一敲法杖,气元素绳索直射出去,如同具有弹簧能力的触手一样拽着他快速冲了出去。
他捕捉到了那个人影。从背后看,是个健壮敏捷的家伙,穿着没有任何特征的灰色短衣,露在外面的两只长腿正带着他飞速前进。午夜前臂一挥,发出响亮的叫声,于是费奇便操纵气元素绳索用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哇,这跑得几乎和马一样快了,真是天赋异禀啊!”费奇不断用法杖射出绳索,沿着山坡和台阶猛冲而下。那个不断逃跑的人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脸上血丝密布,如同红色的蛛网一般,显然很不正常。他突然向费奇甩出一柄飞刀。
作为比武大会的双料冠军,费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种不能中途改变方向的飞刀被他用法杖直接挡住。距离越来越近,只要再有一会儿就能发射可以缠在人身上的气元素绳索,那个时侯他就不可能再甩开了。
他突然向侧面跳了下去。
那是一道冲向山下的弧线,约莫需要十多秒才能接触地面。圣三城堡过去有没有跳崖自尽的?如果没有现在也有了。费奇在山路边停住了,有些不太理解眼前的情况。那家伙是谁?来法师宅院干什么?为什么要自杀?
肯定不会是偷窃吧,这种小罪行不至于将人逼上绝路。费奇一拍大腿:“图书馆!资料!”然后赶紧往回走,而这个时候大宅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
所有神瞰·大预言术的日志都存放在图书馆里,现在处于火场之中。幸亏撞破了放火的过程,仆人们能够早做准备,所以看起来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费奇挥动法杖射出寒气扑灭火苗,控制气流抽走烟雾,然后走进了图书馆。“该死的,日志……”
几十个存放日志的箱子无一幸免,全都处于火场之中。大部分都被焚毁,只剩下少数几个箱子没有打开,里面的东西或许还有救。
“大人,刚才火一起,这些箱子是烧得最快的,就像加了油一样。幸亏图书馆的书架放火,其他书都没事儿。”一个仆人说道:“现在的贼真可恶,偷东西不说,还放火掩盖罪行,幸亏被撞破了。”
“是谁最早发现的,怎么回事?”
“就是我,大人。”那个仆人用毛巾擦去脸上的黑灰,说道:“我正在打扫走廊上的摆件,听到图书馆有动静。大人,这个时间没人去图书馆,大家都在抽烟。我……我觉得不对劲就去查看,正好看到陌生人正在箱子中翻翻找找。大人,你抓到他了吗?”
“希望他别像这些资料一样,毁得不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