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离营一处空地,一个男子倒在地上,双手扼住脖颈,脸色紫绀,两眼上翻,张着嘴,无力的发出一声声低沉的窒息声。
一个年轻的男子一面喊着救人,一面跑向不远处站立的守卫,只是还没有靠近,就被守卫手里的长戈逼退了回去。
他狠狠的抓了抓脑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跺脚,又跑了回去。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满脸焦急的看着,想要搭把手却又不知道怎么做,他们的眼中除了惊恐就是无奈。
“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谁能想想办法啊?”
前几日已经有一个人也是这般倒在地上,活活将自己掐死了,想想就可怕。
男人们都靠的比较近,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也不愿看到自己的邻里就这样活生生受罪,可是他们都是农家汉,只能干着急,却想不到什么办法。
女人与孩子站在后面,他们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去找太医监的人,快去找人啊。”有人催促着。
“没用的,那些太医监的官老爷都躲得远远的,那里肯管咱们的死活。”
“那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咱不能看着刘小七把自己活活掐死。”
程野在茅屋里听到喊叫,知道出事了,他放下碗筷,急忙跑了出来,瞿三多与大病初愈的陈老根儿也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程野大步流星,此时救人如救火,他几步冲了过来,扒开挡在前面的几人,往地上躺着的人瞧去。
“各位乡亲让一让,各位乡亲让一让,这小兄弟是医师,一定有办法的。”
瞿三多与陈老根儿也挤了进来,见乡亲们都焦急的堵在这里,怕影响到程小神医,便主动梳理人群。
待两人来到程野身边,瞧着地上挣扎的人也吓了一跳,这人他们自然认识,毕竟是一个村,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此时却痛苦的躺在地上,脸色发黑,眼瞅着便不行了。
两人一急,脱口道:“程小神医,你一定要救救小七啊。”
听到瞿三多与陈老根儿喊医师来了,村民们都退开一步,可看到这个少年时,大伙又疑惑了,这难道就是二人口中的医师?
程野跪在地上,掰开地上男子的嘴,凑近了瞧了瞧,脸色立时严肃起来,此患者咽白喉伴随呼吸道阻塞严重,需要立即手术。
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程野皱着眉抬头看看,吼了声:“都散开些。”
虽然语气很重,不过言语中满是坚定,大伙不由自主的退开几步。程野不及多想,他将病患放平仰卧,将脑袋后扳后仰,同时左手食指在喉部摸索甲状软骨与环状软骨之间的间隙,那里是环甲膜。
与此同时右手翻出一个十六号针头,在环甲膜上垂直刺下,整个动作瞬息之间,一气呵成,却听“哧”的一声,有气体从针头溢出。
程野暗自松了口气,这是缓解呼吸困难的常用急救措施之一,环甲膜穿刺。
周围的村民却是傻了眼,他们眼睁睁的瞧见这个少年用什么东西在刘小七的脖子上扎了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灵气,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杀人嘛。
可是再仔细瞧去,刘小七分明好了许多,脸色也慢慢舒缓,虽然依旧躺在地上,不过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不再与之前一样触目惊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伙都在心里嘀咕。
也有人偷偷去问瞿三多与陈老根儿,毕竟人是与他们一起过来的,显然认识,不过两人也是一脸茫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帮助七叔几人治好了锁喉风。
这一下大伙更是震惊了,太医监没有法子的病,让眼前的这个少年瞧好了?
听着瞿三多与陈老根儿三言两语将程野的事迹讲出来,周围的村民立时重新有了希望。
不过此时的程野却是眉头大皱,与瓦窑村不同,之前发现村里闹白喉时,还算及时,几名白喉患者也都是早期症状,感染源也没有扩散,经过大家的齐心努力,瓦窑村成功将疫症掐灭在源头。
而食粟村显然不同了,程野过来时病情已经扩散,许多患者已经出现晚期症状,病情恶化严重,就像眼前的这个男子,再晚一步,必死无疑。
白喉的病变有两个过程,当白喉杆菌侵入人体组织后,会产生一种外毒素,损坏粘膜上皮细胞,发生坏死,纤维素与白细胞渗出,等到纤维素凝固后,便形成一层膜,这便是喉间的灰白色假膜。
白喉杆菌在假膜下继续繁殖滋生,产生更多外毒素,病损扩大,假膜向四周蔓延,这个过程便是局部病变。
假膜由薄慢慢变厚,边缘较整齐,不易脱落,用力剥脱时可见出血点,假膜形成处及周围组织呈轻度充血肿胀,喉、气管和支气管被覆柱状上皮的部位形成的假膜与黏膜粘连不紧,易于脱落造成窒息。
刘小七便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事情并不单单如此,外毒素与各组织细胞结合后可引起全身性病理变化,其中以心肌、末梢神经较著,心脏早期常扩大,心肌常有混浊肿胀及脂肪变性,以后可有多发性灶性玻璃样变,心肌坏死及单核细胞浸润,传导束也可被累及,最后可有结缔组织增生,偶见心内血栓形成,神经病变多见于周围神经,髓鞘常呈脂肪变性,神经轴亦断裂,感觉神经和运动神经均可受累,但主要为运动神经,第九和第十脑神经最易受累,受损神经很少坏死,因此白喉性麻痹几乎均可恢复,肾脏可呈混浊肿胀及肾小管上皮细胞脱落,肾上腺可有充血,退行性变或出血,肝细胞可脂肪变性,肝小叶可有中央坏死。
简单来说,白喉外毒素进入血液,会出现全身病变,引起中毒性心肌炎、肾炎、周围神经炎或脑神经损害。
这些都是白喉致死的原因。
“腾一间茅屋出来,找个床板,将此人抬进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程野虽然没有抬头,瞿三多与陈老根儿却知道这是说与自己听的,他们立时招呼众村民,齐心协力展开救治工作。
很快一间茅屋腾了出来,刘小七也被小心翼翼的抬了进去,程野深深吸了口气,他不敢耽搁,匆忙走了进去。
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将要在这个茅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