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地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儿,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他的母亲就站在屋子门口,眼含热泪,半个时辰前,他的孩子忽然没了气息。
程野正在给孩子做心肺复苏,他不断地按压着孩子的胸口,又不时地在其胸前听听,直到很久之后,程野终于无力的垂下手臂,为孩子将衣容整理好。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走到那个妇人身边,将孩子交到妇人手中,摇摇头,“很抱歉,我尽力了。”
妇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含着泪,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母子二人是两天前在茅屋里找到程野的,当时两人都感染了白喉,母亲的情况稍好,小孩子的病情却严重的多。
一周前,当程野用奇怪的手法救回刘小七一条命的时候,那些围观的村民都惊呆了,面对同样的症状,太医监无能为力,这个小后生却力挽狂澜。
程野切开了刘小七的脖子,用胰蛋白酶溶解了假膜,之后又用许许多多奇怪的方法让刘小七渐渐恢复过来。
村民们不知道什么是气管切开术,什么是抗毒素治疗及抗生素治疗,他们却看得出来,程野的法子有效,虽然这小后生年纪轻轻,却比太医监的任何医师都要靠谱。
不出两日,程野的事迹在隔离营传开了,越来越多的村民来找程野瞧病,程小神医的名号也越来越响。
程野来者不拒,尽心尽力的去医治每一个病患,在隔离营中有句话,只要程小神医出现,大病小病都逃的远远地,不过程野终究只有一个人,他不是神,许多患者来不及救治,或者救治时已经晚了,程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就像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儿,患了白喉性心肌炎,送来时已经休克了。
这种病的死亡率很高,尤其是儿童,在应用抗毒素前,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再加上当时的生活条件,很容易出现营养不良,以及落后的医疗条件,一旦出现此类病,死亡率只会更高。
白喉性心肌炎是种很麻烦的病,治疗周期长,并且需要极细致的照顾,对于患者而言,尤其是儿童,有时极轻度的体力活动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比如如厕时大小便,从床上坐起,这些都可能引起猝死。
程野知道,对于后世而言,由于抗生素与抗毒素的出现,白喉性心肌炎已经很少见,不过对于程野现在所处的时代,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程野将孩子交到母亲手上,让她做最后的告别,之后孩子的遗体会被拉去焚烧,虽然听上去有些残忍,不过这却是防疫工作中不得不做的抉择。
就这点而言,太医监的作为还算得体,至少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活人的安全。
程野简单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离开了,对于哀悼而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有谁会苛责这个小后生,这些天的相处,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个小后生的尽职尽责,他起早贪黑,细心照料每一个病患,有时候甚至一整夜不睡,看着这个后生忙里忙外的样子,许多村民发自内心的敬佩,他们想帮忙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固然有些病患还是没能挺过去,他们先一步走了,可是村民们不是傻瓜,他们看得出来,程医师尽力了,若是没有他,这个营地的绝大多数人可能已经被拉去焚烧了。
程野几乎一刻不停的奔波着,观察、复诊、换药、医治、护理……哪一样都离不开程野,尤其是几个病情严重的,程野丝毫不敢放松,村民们经常可以看到程医师困了就地坐下来,趴一小会儿,很多时候是一边吃饭,一边查看病情。
好在隔离营的村民也渐渐意识到日常防疫的重要性,他们按照程野提议的法子,烧开水饮用,大伙用过的东西也用开水进行消毒,平日吃食用的碗、碟、箸都会按部就班的清洁,腐坏的食物尽量不吃……
半个多月的时间,隔离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伙齐心协力,在学习程小神医的浪潮中,食粟村的疫情终于控制住了。
许多人已经没什么大碍,病情较重的也渐渐康复,隔离营的村民再也不会为锁喉风的事而担心。
看着村民们露出久违的笑脸,程野松了口气,虽然这半个多月累得够呛,可是一切似乎都值了。
这些天,程野除了照顾还没有康复的病人,便是和村里人聊天,那些上了年纪的很喜欢听程野讲一些医学小常识以及日常防疫指南,那些年纪不大的很喜欢听程野讲故事,天南地北,稀奇古怪的故事,一辈子都没有听过。
一些年轻人想和程野学本事,程野也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直接接受,毕竟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太过超前,对于这些大字都不是一个的村民来说,基础教育才是重中之重。程野告诉他们,如果感兴趣,可以来瓦窑村,那里的学堂会教他们想要的知识。
当然,隔三差五的还有几个妇人来给程野说亲,都是介绍自家闺女或是亲戚的,说是等从隔离营出去了,一定要来瞅瞅,那些女娃要样貌有样貌,要品行有品行,温柔贤惠,下地也是一把好手。
对于村民的热情,程野还是有些羞涩的,不过对于村民而言,程野的到来就像是久旱之后的一场甘露,如同神灵一般降临在这个村子。
在隔离营各位村民心中,程野就是一尊活生生的菩萨。
程野本人却没有称神的自觉,他毫无距离的融入了村民的生活,闲来无事,教村民们识识字,打打牌,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村子外边,几匹马疾驰而来,很快在村口停下来,来者一共四人,皆是一脸严肃,为首一人年纪较大,头戴进贤冠,身着红袍,身旁跟着三人,年岁不等,皆是一身统一样式的直裾。
四人走的很快,穿过村口时没有半分停留,两个执勤的守卫,连忙低头,急急行礼道:“大人。”
再抬头时人已经走出老远。
四人一路走一路看,经过几个孤零零的院落的时候,都是不住的摇头,很快,四人瞧见村子东头挂着的“医”字三角旗,便径直走了过去。
进了木屋,屋内空无一人,几人皱了皱眉头,一个青年跃步而出,喊了声,“有人么?”
不一会儿,屋后传来一声慵懒的回答,还带着几丝厌烦,“何人在此喧哗?”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从后面走出来,揉揉眼睛向这里瞧来,似乎刚刚睡醒。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急忙走了上来,客客气气的行礼道:“大人,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