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苗叹了口气,心底有千万句想说的话,却不知道选哪一句开口,才能在安慰文起悲愤心灵的同时,鼓励与支持。
但主心骨已有,幼苗也显的不再是迷茫,和与询问面前的老乌鲁,寻求答案,是否将此时状态下的文起,从帮助的叶片中释放出来,这个它没有在深深地思考。
那包裹着,只有一道缝隙的五片硕大叶子,自上而下收缩起来,刺目的阳光不再是穿过缝隙,而是从头顶直射而下,打在文起那瘫软却不屈服的身体上,即便颤抖,也将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强烈且暖人的阳光之中,沐浴。
“我不管,我肯定是要跟随你的。”
幼苗那有些倔强的声音,带着一股力量,传荡开来,但这话却不是对文起说的,他听不听得到,这话是在告诉身前像一座山般当着它的老乌鲁说的。
它是要告诉眼前给它生命的老乌鲁,它的决定,内心最直白的想法。
文起心中一颤,虚弱的身躯跟着颤抖。
“要是我与你分离,现在把握抽离你的身躯,即便能活,但也不过是个没有心的树苗,等长大了,我还不知道是个怎样为祸人间的妖魔,你说呢,老爷子。”
幼苗戏谑,且听来漫不经心,却大有深意的话,有意这般询问着自己的“父亲”……
它将内心最纯粹的话,不加任何修饰,甚至是生硬地讲了出来。
而始终没有讲话的老乌鲁,在叹了口气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帮助自己的文起,以及那颗现有仅剩的种子,露出一丝暖心的微笑,笃定道:“我说过,也是我对象承诺的时候了。”
老乌鲁一改先前的冷漠与傲然,面对文起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收敛了外泄的威严气息,老乌鲁右臂微抬,那先前出现过的景象,再次浮现在文起那变得模糊起来的肉眼前。
朦胧却刺目的阳光扭曲,突然浸入一丝惨淡的黑暗,而后,等再次光芒且清晰时,文起已然深处碧蓝的湖水之中,那温柔让人不能再安心的水,便是大圆湖底,感觉起来一片死寂,其实生命力澎湃令人癫狂的舒畅。
“你的事我会和你一起处理,但在这之前,凌奉他们,我不得不管。”老乌鲁面带微笑,屈指一弹,凭空击在并不流动的湖水上,眼前碧蓝的湖水微微震荡,层层波纹荡漾开来,“凌奉、虫女,还有罗兰冰泉花……”呼唤的声音仿佛穿越空间壁垒,直击人的心灵,唤醒着沉睡中的人们。
圈圈涟漪,湖水波动荡漾间,一道圆环组成的蓝色门户,就这么悄然现实地大了开来。
那里面,文起从外向内看,不是黑暗,也不是朦胧,而是被硕大气泡包裹着的,坐在西梅隆背脊上的,陷入沉睡之中的凌奉、虫女和罗兰冰泉花。
然后,那大大的气泡缓缓地移动起来,从一个碧蓝的空间,挪动,穿过涟漪形成的门户,来到文起的面前。
那气泡并没有破碎,而是出现了诡异地融合,文起所在的气泡与凌奉所在的气泡彼此融合,很快变成了一个更大,将众人包裹其中的巨大气泡。
当气泡形成,完全融合后,沉睡中的罗兰冰泉花第一个苏醒。
他睁开眼睛,任何迷茫的痕迹都没有在眼中显现,只是微笑的脸庞,第一句开口的话,却让人有些无法接受,甚至是哭笑不得,“小家伙,借走我的本体,是该还回来了吧。”
说着,他想一旁挺拔如枪,威严不可一世的老乌鲁瞧去。
耐人寻味的笑容,淡淡地道:“还是这具躯体强劲,想来文起又是九死一生,不然老乌鲁这个家伙,也不会拥有超越先前的实力……不过,你是不是该回到他的体内了,这般极不稳定的气息,是刚和人打了一架,我还是劝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稳重点,别没事和人大大杀杀,还是多注意你这具来之不易的新身躯吧。”
文起沉重且焦急的心理,被没来由,突然苏醒了的罗兰冰泉花,他的这一番话说的想笑,虽然起不到抚慰缓解的作用,但的确有转移精神,放他渐渐放松下来的作用。
再加上周身外可以呼吸的水流,文起萎靡的精神,虚弱的身体,为之一震。
不知道为什么,罗兰冰泉花的话到让本来威风八面的老乌鲁,突然尴尬起来,只见它那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讪讪地笑容,忽然年轻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忙道:“解决你们的事后,我就去。”
文起听到这句话,真的是绷不住了,霍地笑了起来,但眼泪也随着笑,以及相互拥挤的眼睛,滚落了出来。
幼苗瞪大眼睛,它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赋予它生命的老乌鲁,应该有的表情与神态,完全颠覆了它的想象,恨不能大喊一句,“妈耶,罗兰冰泉花还有这般能力。”
但发出的声音只是一声叹息,便从自己的头顶,那五片叶子间拨弄片刻,抓出一朵由小变大的白色花朵。
抓握手中的白色花朵,就是罗兰冰泉花所说的“本体”。
而且,在幼苗将它拿出来,霎时间动了起来,活蹦乱跳,就像一个迷路多时,终于找到家的孩子般,脱离幼苗掌控,连滚带爬地来到罗兰冰泉花面前,点了点头,蓦地钻进了他的身体,先是在众人肉眼之中。
“接下来呢,凌奉与我的身躯,你也该有个了断了吧。”
罗兰冰泉花盯着老乌鲁,不假思索地道:“斩断那丝联系,将我与凌奉和你不要的身躯连接在一起。”
老乌鲁当然知道怎么做,但罗兰冰泉花就像是一个老师的口吻,毫不避讳地说在老乌鲁面前,而它不得不点头听进耳朵中,这诡异一幕到让文起产生了一丝好奇的兴趣。
缓缓地,老乌鲁那人形的身躯变成一棵树的模样,便会本体的同时,在文起的肉眼中,似乎身与魂相互分离。
那棵过去的老乌鲁的大树模样,以虚幻的灵魂状态显现,而现有的身躯,却真实地矗立在这片巨大的湖泊中,一虚一实,两棵模样不同的树,中心处是一块亮晶晶的石块。
这一切文起都看在眼里,心底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经历的种种。
而在这短暂的回忆中,文起的眼睛依旧看到,那出现的虚化大树,一条柔软像极了丝线的东西,隐隐约约浮现,然后树冠最下方生满树叶的枝杈,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向下滑落,将那条丝线斩断。
伴随着一声断裂的脆响,两人一树,身躯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