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袁长文慌张、难受、不安,坐在凳子上痛苦不已。
但这种痛苦,并非被暴揍一顿的疼痛,也不是心爱之人死去的那种撕心裂肺。
而是一种腐蚀性的痛楚,可以从一小点开始,然后慢慢扩散,最后将整个人全部吞下。
袁长文之前有过类似感受,就是刚才在病床上那样,心里明显难受却又不知道做些什么。
有什么事情好做的呢?
一切都不真实,又有什么值得去做呢?
人生没有意义,就算有意义,那也不过是虚假的意义,是自己添加的意义。
那么,自己要做什么?
难道接下来真的就这样,度过一辈子?
袁长文本能拒绝这种想法,但仔细思考之后,却发现有何不可?
完全可以在精神病院,度过下半辈子。
之所以本能想要反对,那是毫无逻辑的思考,是残存在脑海中的经验、认知做出的无意识反应。
那些理想、喜好、金钱等等,都没有任何意义,全部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
虽然自己依旧被金钱所拉扯,恶魔大军摆出阵型依然开战,但终究是不真实的。
刚刚想起的看戏人模式,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有点像无聊时打法时间的小玩意。
除了“我存在”,其他一切都不真实。
袁长文再一次陷入迷茫,不知如何前进,也不知下一步如何踏出。
失去了社会结构的支撑,价值观早已完全崩塌。
就像房贷这种东西,必须处于社会中才有意义,那些土著根本不会在意房贷这种破烂玩意。
拥有土地?确定不是土地拥有我们?
袁长文杀人之后,就处于社会隔离的状态,唯一的社会就是脑中残存的记忆。
这份记忆又能持续多久?
若是精神病院只有自己一个人,所谓的社会属性又能附着多久?
如果不跟别人接触,“自我”又能支撑多久?
恶魔大军看似庞大,但必须存在于社会之中,若是地球只有我一个人,情绪的拉扯很快就会变成笑话。
朋友的互动,带来“自我”的关注。
有时的吵架,也是在加强“自我”。
还有那各种各样的意见,哪个不是在说,“快欣赏我,快赞扬我,要是你赞扬我的意见,我也会赞扬你的意见。”
无数价值观在社会上碰撞,自然会想要选择一个作为自己哦基本价值观,然后在这个基本价值观上不断添加完善丰富,就算是对立的价值观也可以拿来用。
因为自我编织的定义才不会在乎什么对错,只要有东西存在,就是“自我”的胜利。
特别是,自己对这些自我定义的认同,让自己享受着情绪的拉扯,要么恐惧要么喜悦。
曾经的自己做任何事情的考虑,都是“别人会怎么看我”。这件事情成功了,那么大家都会羡慕我,若是失败了,自然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
于此,患得患失,焦虑烦躁恐惧等等情绪,乘机而入,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饲料。
后来,懂得不再为他人眼光而活,自以为摆脱他人的眼光,不过是悄悄隐藏起来,用金钱、用理想、用奋斗来遮盖。
现在问问自己,曾经那么努力奋斗,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吗?
不,事实上,是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眼中过得好一些!
“你看,我买了车子,二十多万的顶配哦!”
“看,我们家,惨啊,银行贷款两百多万!”
“我家宝宝喝的都是澳洲奶粉,国内的奶粉哪里敢喝!”
也就只能这样,在自己的圈子里骄傲一下,比起那些有钱人,自己这些算什么?
当别人聊起有钱人的时候,自己会这样讲:
“哎哟,别想那么多,过好自己的生活。”
“有钱不一定幸福,我们要活在当下,看看自己有什么而不是没有什么。”
“那些有钱人一心扑在工作上,体会不到亲情爱情,一点都不划算。”
说是这样说,但真要有机会让自己成为有钱人,难道会拒绝?
袁长文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哪怕这个机会需要离婚之类的,自己也不会拒绝。
当然,在面对这个假设的时候,自己肯定会回答:
“不接受这个成为有钱人的机会,在自己心中,家人永远是第一位。”
呸!
终究还是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很明显,自己为了生活更好一些而努力赚钱这个行为,并没有让自己生活更好。
这么明显的答案,自己以前为什么看不见呢?
究竟是曾经的自己疯了,还是现在的自己疯了?
臣服!
袁长文突然想到这个词语,臣服。
我现在很难受,这就过了,那么自己应该好好体会这种难受,臣服于这种难受。而不是找点事情来做,开导自己或转移注意力。
我臣服于此刻,无所事事就无所事事,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很好很完美,因为自己的臣服。
袁长文猛地站起来,脱下裤子,准备尿尿。
而对面三人正在商量,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情节发展,愣住看着袁长文的所作所为。
接着,橙黄色的尿液呈一道抛弧线,划过办公室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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