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赵县长你带的那些礼物,”冯一平端着苹果汁,轻轻的和赵县长碰了一下。←,
说起来,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在比较正式的场合见面。
赵县长的杯里是茅台,他喝了一口,笑眯眯的说,“别叫县长,和静萍一样,叫叔叔,我和你爸,也算是老朋友。”
“好的,赵叔叔,”
赵县长他们真正重视紧张起来以后,动员不少人做了不少工作,自己还亲自出马,这才有了今天金翎一个回旋余度很大的承诺,但是,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
冯一平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让县里从上到下,终于真正的重视了起来,把黄承中提了副镇长,同时,借这几个项目,嘉盛也和市所有的县,都建立了联系。
如果镇里的工作做的好,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就像在深圳建的那家工厂一样,所有的手续全部办完,不用担心有一点麻烦。
但是在镇里,他们遇到的小问题不少。
是的,按协议,前两年税是不收的,可那又怎么样?能拦得住发挥和创造能力超强的各个部门吗?只要你工厂在他们地盘上,有的是手段卡你刁难你,就像林业站拦车检查他们进的木材,其它各个站所,加起来十好几个,也同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些手段,完美的阐述了“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无穷的”这句话。
还不止要应付这些站所,其它的机关或者单位的派驻机构。同样要打点好,派出所就不说了吧,大家都知道。
还有一个一定要小心维护。千万不能得罪的单位,那就是电力公司的派出机构,供电所。
负责橱柜厂的蔡磊在省里没有吃过这个苦头,当时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工厂建好以后,没有主动去供电所拜码头,结果。还没正式投产,机器安装到位调试的头几天,三天被拉闸两次。
去供电所一问。连个正主都找不到,更找不到原因,第二次之后,梅国兴一拍脑袋。“我们这些天都忙昏头了。竟然忘了这件事,”
三舅梅国兴想了起来,在乡下,但凡家里有个喜事的时候,都得去供电所上供,送上拿得出手的礼物,不然,正忙的时候。“咔嚓”,电停了。
这要是早点停。比如早上或者中午,那还可以补救,火速派人去补礼。
要是晚上停了,你想送礼都找不到人,也不说要急着从不知道哪个角落把油灯找出来,说不定已经打了广告,晚上要放露天电影,想邻的好几个村的人都来了呢,放映机也架好了。
结果就是,本来大喜的事,最后在众人的一片骂声中落幕。
所以这停电,就是供电所的在给他们一个信号,是不是忘了我电老大?乡下人家都懂事知趣,你们办这么大厂的,这点事不懂?
果然,等梅国兴找熟人出面,把供电所的头头请出来,好吃好喝,外加一份可观的心意后,就是连枯水期,两个厂也从来没有停过电。
总之,好多机关都是这样,你找它办事的时候吧,这个不归我管,那个也不归我管,但是,当它找你的时候,情况就完全掉了个个,这个也归它管,那个也归它管。
这些事也都不大,总不好为这些小事,一次次的去麻烦领导们吧。
当然,就镇里那两家厂遇到的事,要是没有王淦青在后面默许或鼓动,肯定不可能,所以冯一平今年才费尽心思安排了这么一出。
今天在公司,金翎把话说的比较直白,相信赵县长回去之后,会好好提点王淦青他们一番,在加上黄承中提上来负责工业,以后的麻烦不可能没有,但肯定会少很多。
“赵叔叔,你尝尝这个,这是这家店的招牌,”冯一平指着转到面前的葱烧海参说。
席间的气氛其实有点清淡,主要是因为作为主宾的三个人中,冯一平不喝酒,金翎倒是喝,是红酒,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政府的那一干人也都不好怎么敬,一般都是客客气气自己喝一小杯白酒,金翎就抿一小口红酒意思一下。
至于黄静萍和温红,是冯一平带来的,和他一样喝果汁,又有金翎护着,他们也不好敬,所以,气氛一直热闹不起来。
不过,这样的应酬还是比较舒心,没谁愿意总是把自己灌醉。
然而,不和谐的声音总是有。
今天晚上,赵县长也不好拦着,柳传为还是跟了过来,他这会端着酒杯起身,走到冯一平身后,大咧咧的拍了一下他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平,都大一了,二十多岁的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呢?怎么样,赏脸和我喝一杯吧!”
老实说,回去之后再一打听,虽然知道了嘉盛的底子,但是,见到冯一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轻视,无它,冯一平太年轻了些!
要是冯一平有个权贵的老子,那也就罢了,这样的年轻人,他在首都碰到过不少,接触的时候,他反倒比和他们老子打交道时更小心,因为这些人,可没有他们老子那么世故,搞不好就让你下不来台。
可是,冯一平的父母,就是地道的农民,没什么背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然后误打误撞的赚了些钱。
但在他的心目中,有钱怎么样,比得上他们这些有权的吗?
再说,就劝他喝一杯酒而已,这样的小事,难道方市长,或者金主任会管?
“对不起,我真不会喝,”冯一平轻轻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笑着端起果汁喝了一大口,“你随意。”
冯一平有些不太满意柳传为自来熟。又自居长辈的态度,在这样的场合,他不介意柳传为称他一声冯总。
他不是不喝酒。但是,在你作为主宾的酒桌上,要想不喝醉,而你酒量又不大,那只能咬死,一口都不喝,不然。喝了一杯之后,接二连三的都会来。
看冯一平喝了果汁后,自顾自的跟一旁的赵县长说话。柳传为脸色有些不好,这么被一个年轻人给晾在那,还真有些下不来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觉得,赵县长的那些随员,这会好像都在看他的笑话。
侧对面的赵县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感到有些好笑,他看出来了,冯一平虽然年轻,但是办事很有章法,是随和。但可不是跟谁都随和。
他笑着劝了一句,“老柳。你不知道吧,一平是我们县第一个高考省状元,不像我们这些老朽,脑袋可金贵的很,他现在还在上学,一直不喝酒的,你也不要强求。”
冯一平见他还在身后不走,解释了一下,“柳主任,你别在意,我们这餐饭,就图吃个开心,能喝的多喝点,不能喝的喝果汁,大家随意就好。”
“那就不喝白酒,这不是有红酒吗,红酒也行啊,来来来,我给你倒一杯。”他现在还是觉得,冯一平要是不喝杯酒下去,他的面子就起不来。
冯一平现在脸上没笑,挡住他递过来的杯子,淡淡的说了一句,“抱歉,我知道柳主任你是看的起我,但是真的,只要是酒,我都不沾,”
冯一平的话说的到位,但柳传为的笑还是僵在脸上,他感觉现在真的是越发下不来台,眼睛扫到黄静萍和温红,他又有了主意,“这两位是都是你的好朋友吧,那要不,让她们俩代你喝一杯?”
黄静萍按着冯一平的手不说话,温红觉得气氛有些僵,刚想站起来,金翎按住了她,“柳主任是吧,要不我陪你喝?”
柳传为哪好让金翎陪他,而且金翎现在脸色不善的样子,这两天一直的参与接待的营运部经理站起来说,“我代冯总喝,”
赵县长也笑着解围,“老柳,要喝酒找我嘛,来,我陪你!”
柳传为挤出了一个笑,也不说话,一仰脖,“咕嘟”一下把那杯酒倒进喉咙里,咚咚的走回自己位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跐溜”一声,又干了,“喝多了,自讨没趣,我就不给大家扫兴了,告辞。”
赵县长示意了一下,小严站起来,“柳主任,我送你,”营运部的那位也跟出去,“柳主任慢走!”
赵县长又有点怨柳传为,本来挺好的一个结尾,挺轻松随意的一餐饭,被他这么一搞,真有点扫兴,“一平你也别往心里去,老柳他们搞接待的,就是讲究这个,”
“不会,这个怪我,现在还没能力适应酒桌上的这些事,您回去跟他说一声,让他也别往心里去。”
送走赵县长之后,冯一平就把这事忘到了耳后,他没那么多精力来纠结这些小事,而且酒桌上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自己又不是醉汉。
柳传为倒把这事记在心里,可是他也只能如此,他没有理由,也没办法,能把冯一平和嘉盛怎么样。
可是,赵县长他们回去两天后,毫无预兆的,他被驻京办主任——市委书记那条线上的人叫了办公室,“老柳,市里今早发来了一份文件,提起了我们驻京办工作作风的问题,”
“那要不要开个会?”柳传为问。
主任慢条斯理的说,“有个事我要向你核实一下,下面招商局的,向市里反映,在他们来京招商引资的过程中,我们驻京办,不但没有为他们创造有利条件,反而喧宾夺主,也想拉投资,甚至在酒桌上,对资方的董事长不敬,强迫滴酒不沾的他喝酒,有没有这回事?”
柳传为霎时气得咬牙,不用说,这肯定是姓赵的手尾,他是方市长那边的,打击自己的同时,又能卖那个小家伙一个好,何乐而不为?
“主任,我就提了一下我们驻京办改建酒店的事,这也是为我们的工作着想吧,至于强迫对方喝酒,哪有那回事?我是很客气的敬酒,他不喝,我也没坚持。”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有强迫的意思。
“老柳,市里已经有了决定,为了投资的顺利,你还是去那边道个歉吧,记住,一定要真诚!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这件事,既然兄弟单位提了出来,我们肯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把这当作一项任务好好完成,一定要得到对方的谅解,马上就去吧!”
看着柳传为不甘不愿的走出去,主任坐在大班椅上一转,笑着说,“敬酒?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