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一章 三道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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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那道黑影的刹那,童冲心下一沉,却没有太过惊惧,只是紧了紧手中枪,呼喝众人迎敌。反观君迟、司马杰等人看到那头巨熊的出现,起初也是一惊,而后便被肆儿那极富亲和力的面容所感染,沉重的思绪得到释放,紧绷的精神稍有缓解,嘴角边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再联想到伴随肆儿到来的是飘影这等强援,不由士气大振。当即联手巨熊、肆儿以及飘影展开反扑!相比童冲、姚青、姚红三位门主,只比擎天众一行早至云顶高原没几日的伪装兵士们显然少了不少处变不惊的心境。抵达高原几日来,他们茶余饭后所谈多为那头人立而起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大熊罴。他们不解云顶高原上这般植被稀疏、几乎难以寻觅到活物为食之地怎会有熊罴生存。一度组织人手妄图狩猎熊罴,想尝尝这非凡巨兽的血肉会否有舒筋健骨、延年益寿之功效,却在对方生勐抗击之下溃不成军,险些造成伤亡减员。若非这头熊罴不笨,知道他们人多势众没有穷追报复,反而越躲越远,否则一旦三位门主有出手的兴趣,想必再凶狠的巨兽也该成他们腹中之物了。万万没想到昨日还当是盘中餐的猎物,当下却气势汹汹地杀回面前,把他们当猎物!箭失射不入,刀剑砍不伤。而且这回对方不再是孤熊奋战。在那女子授意下左冲右突,看似笨重却进退有章。猝然发力一撞,任谁都得脑袋金星乱窜,胃里翻江倒海。巴掌一抡一甩一抽间,不是把人当场开瓢,就是将人抽离地面或昏死或重伤。嘴巴一张一声吼,便让人耳鸣目眩。还没对人下嘴,已吓得人涕泪齐飞、屎尿横流!此处巨熊入阵“横扫千军”,彼方飘影收边如入无人之境。不到半盏茶功夫,天煞十二门除了三位门主外,竟只余寥寥十余人存活。被君迟反看住的童冲却仅是面色微变,颇为沉得住气。就在君迟被童冲迸发出的一股暴乱气息冲退开数丈外,以为对方这是要行鱼死网破之举时,却见其单手倒握银枪,灌注满真气,朝地面上扎去。银枪枪尖落处恰在十数丈见方、足矣满当挤入二十来辆马车的巨大页岩石坪边角处。童冲侧着身子,右手下握住靠近枪尖的枪杆,左手背身反握枪杆末端。“哈——伊呀!”只听童冲嘴中发出震天吼!竟是把正大杀四方的熊罴都给吼愣住。随而便见童冲怒目圆睁,从脸部到脖颈到手臂乃至无衣衫遮盖处尽皆青筋暴凸。银枪枪杆在其发力下弯折程度正往马蹄铁靠近。身处这块页岩石坪上的数人都察觉到脚下大地晃荡不安、难以立足、还有向后滑落的趋势。君迟则是在童冲开始发力时才明了对方意图。脚下这块页岩至少也有五六尺厚度,要是被童冲掀翻过来,那下压速度十个人里有七个走不脱,至于这页岩硬度,便是有十数人一起承担也将非死即伤!先前天煞十二门成员多,要是玩这招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压死十个人的话,至少有八人都是擎天众的弟兄。随着页岩被掀起十之二三,君迟身子已开始向后滑落。好在童冲发力时的吼声也成了警示。不需君迟提醒,大家已先后反应过来向远处撤退。虽被童冲驱赶到了这页岩石坪的另一端边缘附近,君迟却没打算趁此远离页岩的翻覆范围,而是尽快赶往页岩石坪中心,想给童冲施加些阻力或是毁坏页岩石坪减小破坏力。只是童冲算计在先,在驱退君迟时便已给自己留足了无人干扰的时间与空间。君迟再想阻挠,为时已晚!“哈啊——!”在岩层摩擦的细密喀啦声与童冲最后的嘶吼声中,页岩石坪直立而起!像是突兀长出了十三丈高的小山峰,遮去了在场所有人眼中的半边天光!这还是君迟一脚斜踏断了这块页岩石坪两成跟脚的高度!山峰巨板的阴影已笼罩住包括司马杰、叶龙纹及姚氏兄妹在内共三十余人。当中八成为擎天众所属。司马杰、叶龙纹心忧同门安危,有心相助他们脱困。姚青姚红却似有十足把握边搅扰司马杰和叶龙纹还能逃出生天,是以使劲浑身解数进行纠缠。隆隆声中,山峰巨板就要压天腹地而来。竟有一道黑影扶摇而上直撞入如山石板正中央!砰!喀啦喀啦!肉眼难见的裂缝自页岩石坪中心眨眼窜向石板四面八方。啪啦!一声巨响之下,还在倾倒过程中的山峰巨板已四分五裂!擎天众众人的灭顶之灾居然在呼吸间便已被化解大半!分裂开的石块落雨固然还有不少杀伤力,却出现了不少空间可躲闪避险。尽管没多少人看清,却也不需细想便明白在场之中能如此以硬碰硬,强悍破局的只有一人,飘影!“阿乐。”君迟轻声念出这位故人的旧名,只在心中默默感谢着对方的出现,同时朝着见状不对正要遁走的童冲追去。乱哄哄的声响中,既有巨石砸落声,也有巨石在下落前被熊掌拍碎或被利刃击碎的声响。地面因此震颤难平。待空中再无落石,君迟已追着童冲跑出二十余丈远。地面上仍有不小的震感传出,不由心生疑惑,放缓脚步细听细察。而七丈开外的童冲也适时停下了脚步。地面上的震颤源自马匹奔走,且是数量不小的马群。在这高原上当然不会凭白跑来一群马匹,只能是骑兵。再看童冲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便是对方手下的骑兵。骑兵自何处来?除了山下,君迟实在想不到有第二个答桉。从时间上来看,这些骑兵当是在远处观察到他们上山后过了段时间才跟着上来。该也是同他们一般小做休整,探明此处战况后,这才上马发起冲锋。童冲把他引开来,是想单独解决他,也是在拖延时间。想到这,君迟也彻底明白了为何在边关还未完全告破时,天煞十二门便不辞辛苦爬上这云顶高原的用意,说道:“所以你们都是饵?”童冲坦然道:“是。”君迟道:“这饵的份量可真不小。”童冲道:“大饵才能钓来大鱼。”君迟道:“这么说,我该为我们擎天众被当成是大鱼而自豪了。”童冲道:“不必妄自菲薄,你君迟,你们擎天众,若还算不上大鱼,那这中州江湖还有谁敢进犯?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大鱼死在了这儿,才能引来更多的鱼。”君迟道:“你们应该想不出这样的计划。”童冲当然很清楚君迟说的“你们”所指为谁。感慨而笑道:“别忘了我们是在瓦剌的阵营里,不过,这次确实不是瓦剌军师出的主意。也如你所言,只有半个十二天煞门的话,还真没人想得出此计。”童冲点到为止,君迟却已听懂了未尽之言。——一半天煞十二门里没有这样的智囊,另一半里却有个萧银才。君迟道:“没想到你们还挺重旧情的,哪怕已经分道扬镳,一方却还愿意出主意,另一方也乐于接受。”童冲道:“呵呵,不必这般挑衅,我们确实是分了家,旧有情谊是有,可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好听点说我们现在是相互合作求同存异,往难听了讲,便是你们自诩正道之人常说的,小人逐利,无可不为。”…………隆隆马蹄声渐近。熊罴停下了对那些残兵败卒的追赶,驼稳了背上的肆儿,两对前脚掌缓缓离地而起。肆儿便像是站上了二层楼,极目远眺。视线之中,果然正有一股骑兵浩浩荡荡而来,穿云破雾而来。那股骑兵有七八骑齐头并进,后边则密密麻麻如蜿蜒长蛇,看不到尽头。肆儿对目中所见的骑兵数量粗略一估计便有三百来骑,听着这浩荡响动,想必不下千骑。当中披盔戴甲、挺枪配刀,有全副武装的骑兵算不得多,却也占了三成人数。剩下的多着粗衣随意披着缠着兽皮外套,分明要扮作瓦剌人,可从面容到发型到衣着都显得极为敷衍了事,只是做做样子。也让肆儿一下子便看穿了这些人的身份。假扮瓦剌军的后者清一色皆为中州江湖人。至于所属何帮何派,只能是前些日子败走幽京的那批人了。而那些中州正统装束的骑兵该是洛飘零所说天煞十二门真正的家底。——这十数年间在地方军眼皮底下暗中培植起来的“私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幽京一役,如果天煞十二门赌对了,这些“私军”便不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很可能完全忠心地为未来中州朝廷效死。可幽京一役满盘皆输后,天煞十二门不得不将这些“私军”拎出来当投诚筹码。铜煞门门主在这,是不是也便意味着这批“私军”都是童冲的手下?看明白了情况,肆儿便轻拍着熊罴后脑,让它四肢落回地面。嘴中却都囔着“该死”,脑中疾速思索起对策。在前来云顶之前,洛飘零只同他们说了有这两股兵力存在,却调派不出人手专门来应对,现在正好被他们给撞上了。飘影能护着她离开,可擎天众这些人咋办?等他们二人搬来救兵,恐怕擎天众已要彻底被从中州江湖上除名了。…………俞乐穿着这辈子也没穿上身的粗衣,披裹着还散发出轻微臭味的狼皮衣,戴着狼皮帽,混迹于冲杀向云顶高原兵营的骑兵当中。听说上山的是擎天众后,他已兴致缺缺。毕竟当下这擎天众实在不足最强盛时的十之二三。便是擎天众的顶梁柱君迟也是如此。况且,即便他们能和铜煞门、黑煞门、白煞门门主都给拿下,也当已力尽神疲。再要对上他们这股千人骑兵的冲阵,就算千骑皆为正统军兵,他们又能挡下多少?两百骑?还是三百骑?骑行于中段处的俞乐神游天外之际,忽而觉察到前方不远处地面有异。正有道阵法隐于云雾之间,行将悄然运转起来。那似乎是个粉色阵法。开门阵?俞乐心念电转,有些惊讶于敌手竟然能在疾驰的马队中发现他,还能如此精确地把握住时间点施放开门阵法。接下来他却不由起疑。“这真是冲我来的?”幽京一役功败垂成后,俞乐那高傲的头又低下了些许。不再穿着那扎眼的锦衣黄衫,戴着金纹黑冕。他要低调,要默默地站到顶峰,哪怕是爬的,只要能登顶就行!为此他可以听从萧银才的命令东奔西走。可以让自己的手下任他人使用。可以穿上让自己浑身难受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做得如此小心翼翼,怎还会引起他人注意?所以俞乐收回那些许惊讶后,仍不免怀疑对方的目标难道真是自己。想是如此想,俞乐已先做出了回应。他身子一轻,脚踩马背,往斜前方掠去,大不了换匹马骑。可当俞乐才从马上飘身而起的一瞬间,竟感受到了巨大的性命威胁,浑身汗毛倒立,心中警兆大增。俞乐虽然自傲,却也有不是平白无故的自傲,生死之间,亮剑出鞘,不顾一切地倾泻出体内所有内息,向四面喷吐出防御型的剑罡荡扫开周围其他马匹与骑兵,自己身子则以千斤坠之势原地直落。就在俞乐匆忙间完成这一系列自救后,一道森寒剑光和一道黑影和他交错而过。只是一瞬间俞乐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润。他避过了一次死劫!可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的脸更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数下。扭曲,狰狞,赤红如泼血!他受了伤。一个毫不致命的小伤。那是一道很小的伤口。是一道剑痕。只是这道剑痕出现的位置很不巧,又或者说太巧。正是在他眉心处。他的眉心间本已有两道剑痕。九年前,洛飘零留下的第一道竖痕。不到半月前,孤心魂留下了第二道横着的剑痕。现在却又是一道斜穿过这道十字的剑痕。羞辱,羞辱再加羞辱!这道剑痕不致命,却极具羞辱!他俞乐毫无疑问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曾经有个剑客年少轻狂不自量力,被自认为该是同层次的另一位年轻剑客一剑打破相。——这位剑客少了些张狂不羁,一边下苦工磨炼自身,一边暗暗帮家族图谋大事,却在关键当口,被第三位剑客的轻松驱退,灰头土脸而逃。——剑客打算卧薪尝胆,没成想险些死于新近后生剑客的剑下!“姜逸尘!”俞乐怒火攻心,一张嘴满嘴牙缝间全被血水充斥,恶狠狠地吐出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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