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冉奋强说,他觉得一阵晕眩,不知道是爱情冲进了头脑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徐楚月说,“你喜欢吃什么菜?”
“我都自己做、做饭。”
“你还会做饭?”
“嗯。”
“厉害,果然是十项全能我只会唱歌,躺着,其他什么都不会干。”徐楚月用热情的眼光盯着他说,“看来,光有个山脚边的石头房子还不行,还得要有像你这种样样精通的人啊。”
直到现在冉奋强也没搞清楚原因,跟徐楚月相比,他觉得自己活脱脱像坨牛粪是老天爷可怜自己吗?怎么会让自己认识这样天使般的姑娘?
所以尽管两人交往一段时间了,但冉奋强仍然偷偷摸摸的。他的确有些自卑,他觉得一切就像梦一样,他生怕因为自己说错一句话,办差一件事,就把这个五彩斑斓的泡影戳破,然后所有的美好都会轰然消失。
每次相处的时候,徐楚月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他都会记在心里。他知道徐楚月在攒钱,她将来想找个安安静静、山青水秀的地方过日子,吹吹风、晒晒太阳、写写歌。
“老冉,到时候你负责收拾屋子、做饭、洗衣服。”她躺在床上咯咯笑着说。
“行。”冉奋强也躺在床上,快捷酒店的天花板一片苍白,就像他放空的人生一样。
“你今天怎么了?情绪这么差?体力也跟不上?”徐楚月侧过身来抱着他的胳膊说。
“昨天,我去医院了。”冉奋强沉默一会儿,才喃喃开口。
最近他头晕越来越厉害,有时候视力还模模糊糊的。一开始他以为是劳累过度,但连着休息两天,情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厉害。
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鼻子还突然流起血来。他没敢把这事告诉父母,也没有告诉徐楚月,只是自己偷偷去了趟市医院。
医生听完他的叙述,皱起眉头说:“直接做个核磁共振吧。”
检查结果一周后才出来,冉奋强得了脑瘤,医院让他做个全身检查,结果发现肺部也有病灶最后确诊是恶性肿瘤,颅内的那个还是肺部转移过去的。
“赶紧预约手术吧,这周正好还有床位。”医生关切地说。
“我先跟家里人商量下。”冉奋强装冷静地对医生说。
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而且做完手术,自己其实也已经废了,不但照顾不了家人、爱人,反而还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冉奋强默默离开门诊部,走出医院大门,走到马路上面。他望着车水马龙,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大冉吧?”
“啊我是。”
“我是你亨叔,最近有空吧,家里要打个柜子。”
“亨叔,我”冉奋强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还没想好应承这事,但卢咸亨已经咔嚓挂断了电话。
云塘镇上的人都这样,反正冉奋强从来都是随叫随到,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以往大家也都是这样的,但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冉奋强心里轰地就冒出一团无名之火,但饶是这样,他还是去了卢咸亨家里。
卢咸亨虽然分了小区里的新房,但他还是更愿意住在另一处平房里。冉奋强昏头胀脑地上了门,卢咸亨连杯水都没给他倒,只自顾自地唠叨半天,原来是想在墙上打个隐秘的柜子。
虽然卢咸亨没说用途,但冉奋强一看就明白,这柜子是用来放钱的一些老人不放心把钱存银行里,尤其卢咸亨这种赌徒,经常使用现金,他懒得三天两头跑银行取钱。
冉奋强知道,卢咸亨这些人上次拆迁得了不少钱。当时他也曾盼着拆迁,可是规划一出来,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命云塘镇开发一半,保留一半,他家的房子就在被保留的那一半里。
卢咸亨仍在滔滔不绝,他抽的烟很呛,呛得冉奋强一阵阵头痛。
“哎,大冉,你听着呢吗?”
“听着呢。”冉奋强说。他看着卢咸亨比比划划,心里忽然不停冒出一个个念头。
我辛辛苦苦挣钱养着父母双亲,勤勤恳恳地干活,没有一天懈怠过,为什么却过得如此艰难?但是你既无双亲需要侍奉,又不赡养妻儿,还是个嗜赌成性的废物,又凭什么拥有这么多财富?
反正都要死了,我死之前必须得给身边的人留下点儿什么
镇子上谁家把现金留在家里,藏在什么地方,我其实七七八八知道许多!
有些人死了也没人在乎,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更开心。
心里的恶念像野草一样疯长,冉奋强越来越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既可以为父母、女友留条后路,也算为村里除“三害”了。这是好事,大家都会感激他的。
渐渐地,他把自己催眠了似的,不仅不害怕了,反而觉得自己在行正义之事。
冉奋强把自己的病情跟徐楚月讲了,徐楚月听了,怔怔地躺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她轻轻地质疑,好像害怕戳破了什么似的。
冉奋强沉默了片刻,想讲得轻松点儿,但发出来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他清清嗓子,攒着劲儿地说:“我也希望还能开玩笑。”
徐楚月半天没说话,她突然侧过身体,把光滑的后背留给冉奋强。
但冉奋强心里更难受,他的人生才刚刚看到一点希望,有了一个仙女似的女朋友,以后说不定还会跟他组成一个小小的家,还会有可爱的孩子,那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他多想好好活着呀!
冉奋强强忍心酸。他看着徐楚月瘦削的身影,他凑过去,轻轻翻过她的身体,想好好看看她,却发现这个要强而洒脱的女孩在默默擦泪。
冉奋强觉得心口发出巨大的疼痛,就像有把刀子剜进心里又拧了一圈似的。他感慨万千,一下把徐楚月搂在怀里,不断地说:“别哭了,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