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场内空空荡荡,空间很大,灵气也很浓郁,置身其中,就好似置身于一个偌大牢笼里,能清楚看到四周封闭的白色阵光,将场内与场外,完全隔绝开来,看不到场外情景。
寅九方一入百炼场,并不出声搭话,自顾双手掐诀,不停挥出一个又一个禁印,散布于身外四周。他打出的禁印,有些令百里轩都为之侧目。
百里轩悬立在数十丈外,心怀无比自信,不着急动手抢攻,只静静看着对方做准备。对方打出的禁印中,有许多禁印充满着玄奇与奥妙,令他耳目一新,很受启发,他心下不免佩服,对方在阵术上,也造诣不凡。
良久之后,寅九方布置妥当,见百里轩仍静等自己,不好意思率先动手出击,遂向点头致意:“请百里丹师赐教!”
百里轩见状,微微一笑,体内元婴释放大量法力,缓缓抬手,向身前轻轻一拍,一股巨力应手而出,化成一只甚为清晰的灵光掌印,向寅九方拍去。
灵光掌印一出,至寅九方不远处,便遭到层层力障阻挡,掀起阵阵轰鸣。那层层阻挡的力障,在掌印碰撞中,显现出耀眼阵光,斯为禁制之力。只是相较之下,却不比灵光掌印强悍,一连被破去数层阵光,掌印才溃灭消散。
掌印一击,便破除数层禁制,寅九方不免惊骇,瞳孔微微一缩。对方成就高阶,法力暴增,超出低阶修士太多,单单一击,便有如此威力,若任其再拍几掌,自己布下的禁制,就会被破除殆尽。寅九方满脸郑重,不敢再承情让对方先手,而是跨步移身,左手仍打起禁印,右手却在身前,掐诀疾摇。随着他右手摆动,划过的地方,顿起水雾,且水雾迅速扩张,随其手势剧烈翻滚,不肖几个呼吸,水雾便凝实成水,泛起波澜,将寅九方拢在其中。
寅九方身外,浮水渐多,波澜动荡,一刻不停。此术与游四方的‘漫天静水’,似是而非,是寅九方最得意的法术‘善持凌波’。待他施法将身外波动浮水,扩展至十余丈范围后,百里轩才缓缓抬手,向对方再次拍出一掌。
这一次化出灵光掌印,比前次要劲猛得多,掌印一出,便牵动空中气流激荡,引起呼啸。只是,掌印一突入浮水,除了激起整片浮水,剧烈波动,再没有引发多大动静。那只灵光掌印,在浮水波澜承接下,灵光竟然迅速变淡,象是迅速融化一般,消融在波动浮水里。
百里轩从游四方那里,听说过‘善持凌波’术的玄妙。那浮水波动,有着极强的分散卸力作用,此术确系一项高妙的防御法术。他见对方身外浮水,还在不停扩张,遂不再出掌硬攻,而是掐指向前一点。只见其指前,绿意乍现,并迅速化生出许许多多枝蔓藤叶,而且这枝蔓藤叶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那许多藤蔓,犹如一条条绿蛇,越来越多钻入浮水里,向寅九方蜿蜒而去。
藤蔓随浮水的波动而波动,去势有所减缓,但浮水波动,卸力作用却大为降低。
寅九方见状,掐指一划,身前浮水里,现出一个旋窝。此旋窝一出,现便迅速扩展,不一会便带起整片浮水,跟着快速窝旋起来。浮水里的寅九方,也随着旋窝,迅速移动身形,眨眼便欺近百里轩身前。
百里轩只觉体内妄火一动,身前浮水一下涌近,泛起一重波澜,向自己卷来,且在那卷来的波澜里,还夹杂着几点晶芒。他没有作出太大反应,只稍稍催动力甲,任由那几点晶芒,袭上身来。
卷近的波澜,被百里轩力甲逼开,那几点晶芒却是穿透了力甲,只是也消弱了大部分威能,除了一点疼痛之外,并没有给他的躯体,带来丝毫创伤。不过,他也因之洞悉了那几点晶芒的奥妙。那并非暗器或其他宝物,而是指芒,如他拍出的灵光掌印类似,也是一种凝力化形技法。
百里轩受了一击,不但不恼,反而显得兴奋。他没有急着强攻,而是撤去了自己的法术,要让对方尽情施为。他却不知,此时的寅九方,心下充满着苦涩与绝望。
寅九方为了配合凌厉指法,已经动用妄火。非但妄火影响不了百里轩,他那凌厉指法,竟然伤害不了对方分毫。
浮水终于扩张到足够大,将百里轩也淹没其中,这让寅九方又燃起了几分希望。
在那片浮水里,比斗的二人,终于近身相搏。寅九方将水性法术防御之能,尽情发挥,身周时时泛起多重波澜,有效抵挡了百里轩的攻击,而他也充分显露出了近身击技。他对力的应运技巧,连百里轩都颇为钦佩。他那凝力化形技法,不但能化出指芒,还能化出气刃,端的是玄妙无方。
百里轩此时,深深意识到寅九方实力不凡,若自己没有成就高阶,修为大进,与寅九方这般比斗,虽不至落败,想赢也绝不轻松。与游四方交往多年,他这时才知道,对方以前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有所保留。
不久之后,寅九方燃起的几分希望,又逐渐泯灭。任由他如何施法进攻,也看不到一点取胜希望,对方不但法力洪厚,击技精深,而且还具有无比强悍的躯体,自己的一切手段,于对方都没有多少威胁。在这般绝对差距面前,寅九方终于撤去法术,自动认输。
“多谢百里丹师手下留情!在下甘拜下风!”寅九方一脸丧气与无奈。
百里轩拱手回道:“承让。”
这时,丁伯在百炼场内现身,到二人近前,高声说道:“本场比斗,百里宫使获胜。”说罢临近寅九方,伸手一个虚抓,一颗八面棱体的道芯,便从对方身上飞出,被丁伯抓到手中,再交到百里轩之手。
以绝对力量悬殊,赢得比斗,百里轩走出百炼场,那些围观的宫使们,看向他的目光里,除了一丝敬意外,更多还是忌惮。而战一方、镇二方两人,看向百里轩的眼神,相对有点复杂,他们都见识过对方手段。刚才那场比斗,百里轩一直被动防御,并没有施展厉害的技法神通。
游四方表现得最为活跃,有意要在诸位宫使面前,表明百里轩是他的互助伙伴。他抢先迎上百里轩,亲近说笑,一直陪同百里轩到宫主白天许跟前,上交道芯,完成历练任务。
最后一场百炼场比斗,未见血腥,甚至没有出现伤损,算是完美落幕。宫主白天许,没有当众夸赞百里轩,但其神情,明显比较满意。
至此,坤载宫使,还剩下二十七位。
自最后一场百炼场比斗结束后,坤载宫三百年之期传道授法,正式开始。地点就在猎牙殿前,每隔两月,白天许便亲自讲经说法一次,听众只限于那二十七位宫使。
宫主白天许,给人的印象很普通,就似一个很寻常的和善老者,其人身上气息,近乎完全收敛,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味道,远不似老东家钱万通那般,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但百里轩知道,对方是一位大修士,是他遇到的第一位化神期高人,无论在修为或是境界上,都高出他们这些宫使,若干个层次。
白天许对这群宫使讲经说法,有着一种高屋建瓴、居高临下的自如、轻松。他所说所讲,绝对是真言妙语,那些宫使们,兴不起丝毫质疑与抵触念头。
白天许所讲的内容,虽然多半为道芯内所载,但经他诠释、演绎,娓娓道来,往往能令听者,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畅快。尤其百里轩,在个人修炼上,一直以来他都似在闭门造车,虽不乏有前辈指点,但都是些只言片语,终要靠自己摸索,哪曾遇到如白天许这般讲法传道,据经畅言,言之尽意?
讲经说法的重点,是归一玄门的修身灵功——归一心经。这归一心经,首重清心入静,在入静中纳精炼气,修法壮神,同时促成纯阳之躯、乾健之体。按白天许的解释,归一玄门亦属于金丹道,归一心经的修持,同样有伐髓炼体过程,此一过程,始终贯穿于归一心经修持之中,既在入静中、在纳精炼气中,也在修法壮神之中。只是,金丹道修士求索的纯阳之躯、乾健之体,与截丹道追求的那种‘坚如金石,软若雾尘’的躯体,大不相同。
所谓‘纯阳之躯、乾健之体’,此躯体有塑灵之功,能契合天地,使修士达到天人合一之境地,正是适合修士神魂寄居的真常之身。
金丹道修士追求的真常之身,才算大道基础,肉体凡胎终将损毁,只有真常之身,才能使修士长生久视,否则,终逃不脱身死道消。而那种塑灵契天的纯阳之躯,又与归一心经修持,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使得修士在追寻无尽通天大道过程中,以有限搏无穷,完全有了可能。
按白天许说法,人的天年寿命,终归有限,修士追求真常之身,达到长生久视,这才算是追寻无穷天道的第一步,亦即以有限搏无穷,首先要解决延寿长生问题。而金丹道修士所说的真身,也只是相对的坚固持久之躯,并非永恒常在的躯体。修士在探寻天道过程中,为延寿长生,往往会修炼出多具真身。
真身也属于一种躯体,为灵魂寄居的场所,好比一个灵魂宿居的屋舍,与最初的肉身相当。而这般屋舍,终会破败,实难永恒常在。修士追求长生久视,真正能永恒不灭的,是灵魂,只有灵魂存在,才真正代表着人的存在。
所以,金丹道修身功灵,自入静开始,谓之心静神宁,灵魂安稳,继之纳精炼气,修法壮神,此法为有为之法,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修士法力与所掌握的力量,亦即躯体的塑灵之功。修法是为壮神,魂为神之体,神为魂之用,神壮则魂强。而神与体,互为阴阳,一体两面,壮神过程,自然也是健体过程,只是与截丹道炼体,方式迥异而矣。
归一心经的炼体方式,除了灵功修持之外,灵功中一项主要内容,便是注重修持法力与掌握外在力量,亦即躯体的塑灵之功。所以有专门的开掘灵脉之法,称之为塑灵脉术。而塑灵,便是驾驭、掌控各种能量之意……
归一心经的修身理法,虽然深邃玄奥,简而话之,也不难明了。修士追求的纯阳之躯、乾健之体,这般躯体,就好比一个能量储存的地方,这种储存能量的躯体,善利于修法壮神。而截丹道以及巫功炼体,也可视作躯体为能量储存的地方,虽然方式不同,但其法理,并不相悖。
幸而,白天许讲经说法,与百里轩自持的灵功法理,没有根本性抵触。否则,百里轩必将陷入道心动摇的苦恼。在这般传道授法中,百里轩了解了金丹道修炼体系,明悟了很多修炼理法,自身修持的大静功、大体诀,因之得到了不少借鉴与改进。
宫主白天许的传授,并非只限于归一心经,也涉及道芯所载其他玄术,甚至超出道芯所载的内容。
对于真符术,白天许强调了个人精神力量,也介绍到一位真符术的开创者——真符道君,其人被称为符神。百里轩想起当年获得那块记载戎夷虫符的兽皮上,记述着“不通天地真元,不明混元之法者,凡心诚志坚、神专意守,信奉尊者符神,亦可成符,然未脱天道命理,难逃‘贫、夭、孤’三果报也”。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符神,真有其人。
除了对密印咒法涉及较少外,其他如炼丹制器、木甲机关、化身傀儡、豢兽驭妖、天行数臬、真机位显等玄术,白天许都作了较为系统且深入的讲解,让百里轩眼界大开,终日惊喜不断,兴奋不已。
值得一提的是,归一玄门中真机位显法,称为‘玄门阵术’。此术真正博大精深,修真界内三大玄禁,在这玄门阵术里,只算是禁制的基础。而在这玄门阵术里,也有一个推衍炼神的绝妙法门,称作‘衍心要诀’。在‘姜门阵谱’与‘清霄阵经’中,记载的‘冥思衍法’,便与这‘衍心要诀’类似,只是相对粗浅得多。在这玄门阵术里,百里轩看到了‘玄门禁制’,也看到了禁制化物的希望。
白天许讲解的‘天行数臬法’,却让百里轩想起当年在大虞皇城碰到了伯燕先生。那位伯燕先生曾传授过百里轩,推算天命数术,而那天命数术,便是‘天行数臬法’的入门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