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东一脸黑线，扯过来正在呕吐的袁方，对他说：“袁方，你可是做老师的，你给他们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看看四周的情况，别让丧尸跑进来。这看起来不错，是一个末世避难的好场所，等一会儿咱们合计合计怎么利用起来，也许咱俩要住在这很久。”

　　听说不是要他和丧尸作战，袁方立即精神抖擞了起来，拎着灭火器靠近两位老人家，说：“老人家，你们听我说……”

　　两位老人家又哭了……

　　王文东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走到洗脸池旁，洗了洗脸上和手上的血，然后回到了奥迪Q7旁边打开了后备箱，他想要看看车上能有什么。这土豪SUV已经被王文东糟糕的车技撞得坑坑洼洼，正常情况下修理费得几十万块，它看上去就像是灾后的一样——不对，现在就是灾难之中。

　　打开后备箱盖子之后，王文东看到车上还有很多好东西，邻居不愧是个土大款啊，在后备箱里居然还有五条金芙蓉香烟，这东西是一百五十块一盒，一条就是一千五百块，还真是有钱人抽的。五条金芙蓉没有拆线，不是用来送礼的，就是别人送的礼，王文东觉得小舅子文俊每天抽的三块钱一盒的白沙和人家一比简直就是……算了，没法比。

　　随后王文东又翻到了一些小东西，几瓶矿泉水，打火机，避孕套……等等，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是车震？这辆Q7是五座车，所以后备箱很大，他掀开后备箱的地毯，发现地毯下有一个黑色的箱子。王文东将箱子拎了出来，感觉它的重量还很重，猜想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王文东正在这儿琢磨，另一边口才还算不错的袁方已经和孙老头老两口解释清楚了一会儿，看样子效果非常好，袁方是一个适合做政工的人。也许每一个老师适合做政工吧，最起码家长会忽悠家长的本事都练出来了。他们三个这会儿一块儿走过来，老孙头一脸悲愤地说：“王记者，那以后这个社会就这样了？真的没有政府了？”

　　王文东说：“要不然呢？还能怎么样？我家人都没有了，至少你们还有老伴儿，我连个伴儿都没有。”

　　“你媳妇……唉……”老孙头摇摇头叹了口气，似乎猜到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认识王文东的媳妇文芳，一个干净利索落落大方的女孩，虽然说不上是美女，但学艺术的文芳气质胜人。想到这样一个女孩成了丧尸，老孙头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抽出一根三块钱一盒的白沙，王文东见状却转身直接从车身拿出一条金芙蓉递给他，说：“来，孙大爷，你抽抽这个，金芙蓉。扔了白沙，掉价了啊，以后咱就抽这个。”

　　老孙头也算是见多识广，至少从抽烟的角度来说他是见多识广，眼睛一亮立即叫道：“这真是金芙蓉啊，一百五十块钱一盒呢。”

　　“送给你了。”王文东直接塞进了老孙怀里，老孙欢喜得不得了，摩挲了起来，感慨说：“以前想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抽金芙蓉啊，人家国家领导人才抽这个烟，咱们老百姓哪能有资格抽……”

　　王文东转身问孙老太太：“大娘，这里还算是安全吧？对了老孙，除了你们三个人，还没有其他人？”

　　孙老太太一拍脑袋说：“对了，我孙女，我孙女呢？她会不会有事儿？”

　　“你孙女？”王文东皱眉道。

　　老孙头接过话来，说道：“这不是我们老两口在这儿值班嘛，我儿子和儿媳妇在外地打工，我就把她带我们这了。她在这里附近的老朋友饭店里做服务员，一个月八百块，三天前她和我说去她表姐家住几天了，这两天也没个电话打过来。”

　　“药药切克闹……我在仰望啊，月亮之上啊……”

　　一阵喧闹的手机铃声响起，吓得四个人一阵哆嗦，半响之后老孙太太才意识到是自己腰间的老年人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到来电号码之后顿时激动地说：“是我孙女，我孙女。”连忙接起电话说：“囡囡，你怎么样了囡囡？”

　　“……”

　　“什么你不在你表姐家，你在网友家里？”一阵对话之后，老孙太太气的叫道，“你个死妮子，你怎么在网友家？他是什么样的人，多大岁数，有没有对象？你们都干啥了？我告诉你啊，他得负责到底，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老孙头忙抢过来手机说：“囡囡，别怕，有阿公在呢。你们在哪？大杨村，还好距离这不到十里地，我知道那里，我知道那，你等着啊我去救你们去。”

　　王文东和袁方各自退了一步，心想着老孙头你要去救你孙女，我们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老孙头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哀求，王文东将头转到一边，而袁方也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板砖。老孙头明白了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只好叹了口气，回头对老孙太太说：“等一会儿我开电瓶车去接她回来，早就告诉她不要上网。这小妮子骗咱们说去表姐家了，其实去网友家了。什么亏都吃了，唉……要是那个男的负责还行，要是不负责任啊，那可咋整啊。这要是在以前，残花败柳了都是。”

　　老孙太太说：“是啊，这彩礼钱都不好要了。”

　　两个老人絮絮叨叨中，王文东的脸有些红，人家老孙头老两口不顾危险将他们放了进来，而他却不愿意帮助老孙头，和老孙头相比，自己太过自私了。为了转移注意力，王文东把黑箱子拽到一边，然后用的羊角锤撬开。

　　刚刚死里逃生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王文东自忖自己不是金刚狼，不是超人不是铁血战士，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摄影记者，摆弄最多的就是相机，然后就是怎么写歌功颂德的新闻发言稿，没有其他的本事。能够杀出东河区，全凭着土豪邻居家的这辆堪比装甲车的越野车，尤其是几次危险的行为让他心里也有了一丝恐惧。

　　袁方也一样，被困了一天一夜几乎没有了生存的希望，如今好不容易活下来，体力还没有恢复，难道就要让他去十里之外的地方救人？这有一些强人所难。于是袁方蹲在一旁，看着王文东撬皮箱。

　　两个老人家去一旁准备去了，两人默默无语，半响之后，袁方低声说：“王文东，他们救了咱们，现在他们需要帮助，咱们不去帮他们，是不是有点儿……不是人？”

　　“要去你就去啊，大英雄。”王文东气不打一处来，冲他发火嚷嚷道。

　　袁方看王文东恼怒了，也有些火大地说：“你属狗的啊，乱咬人。”

　　“艹，看不惯就离我远点儿。”王文东叫道。

　　“王文东，你别以为我怕你。”袁方瞪着眼睛看王文东。

　　“孙子，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打一架？”王文东气呼呼地说道。

　　“早就他妈想揍你了。”袁方叫道。

　　袁方站了起来，王文东也扔下锤子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

　　为什么打架？

　　两人也搞不清楚原因，也许因为他们心中都充满着戾气，对世界，对宇宙，对自己。这该死的世界怎么就坍塌了呢，怎么就崩溃了呢？所以他们打了起来，完全是将对方当做出气筒。

　　一边打一边骂，终究是袁方一天一宿才吃了一顿饱饭，没有王文东的力气大，很快败下阵来。王文东也累得够呛坐在一边，不打了，两个人都鼻青脸肿，不过似乎这一架打完之后，压抑在心中的那股子戾气没了。

　　打架，的确是发泄的最好途径。

　　最终，两人无力地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太阳太晒了，滚到汽车的阴影地方坐了起来，彼此看了一眼，又觉得自己特别傻，这一架打得，两败俱伤。

　　袁方忽然说：“王文东，我得去帮他们。”

　　王文东问：“为什么？”

　　袁方正色道：“因为我是人，人就要讲秩序，人就要讲感恩。即便是世界末日了，人还是人，而不是简单的动物。”

　　王文东一阵愕然，但内心不得不承认被袁方的话触动了，这个理由有一些牵强，但却无可反驳。即便是末世来临，人还是人，如果做人连做最起码的底线都没有，那与外面的丧尸有什么区别？

　　袁方默默起身，揉了揉脸上的伤口，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灭火器，却感觉这东西没用了，尤其是他的力量不大，作为一个高中物理老师，这个家伙的确不需要什么力气——毕竟跟学生打架的八九十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文明法治社会，老师要以“忽悠”服人。

　　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王文东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叫道：“艹！没本事就别装犊子，我最他妈讨厌你这种人。”说着，将Q7的后备箱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将羊角锤挂在腰间，说：“走吧，圣母婊！”

　　“你陪我去？”

　　“废话，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谢了。”袁方的脸上挂上了真诚的笑容。

　　王文东瞪了他一眼，道：“单元别再遇到你和窦慧慧这样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