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张辽杀来,势不可挡,亲卫谷利、张世等人急忙请孙权撤退。
孙权见张辽不过数百骑兵,竟然一路冲杀到了自己麾盖之前,不由大怒,道:“我江东数万大军,难道竟要被张辽数百人杀败吗?你们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羞耻!”
众亲军闻言,顿时大惭,于是在孙规、徐忠等将领的带领下纷纷冲上去阻拦张辽。
张辽又斩杀了十数人,却见江东军蜂拥而来,悍不畏死,自己已经无法前进了,当下张辽以刀指着孙权麾盖,大喝道:“吾乃雁门张辽,孙权小儿,何不早退!”
连喊三声,震得四周江东兵尽皆心寒。张辽这才返身杀回,眼见督将马进已经烧毁了投石机,当下领兵杀出江东军阵,往合肥城而去。
此时宋谦跑了数十步,见张辽冲到孙权麾盖之前,顿时大恨,复又取了一根长枪冲了回来,韩当、吕范、徐祥、胡综也都领兵奋力厮杀,将张辽麾下骑兵围住了百余人。
众骑兵眼见张辽杀回城池,顿时大急,纷纷呼喊道:“将军欲要丢弃我等吗?”
张辽闻言,转头一看,见麾下尚有兵马被围,当即毫不犹豫地反身杀回,复又杀透江东军阵。胡综领兵正与张辽相对,被张辽手起一刀,劈死在地。
当下张辽救回被困骑兵,杀奔回城,部将牛盖领兵接应。张辽进城之后,一番清点,折损了骑兵二百余人。但焚毁了江东军的投石机,斩敌二将,杀伤敌军士兵五六百人,民夫无数,算得上是一场大胜了。
于是张辽写了表文申报曹操,并再次请求援兵。
此时扬州刺史温恢率领一万援兵已经到达了肥水上游,距离合肥仅有八十里,闻听张辽焚烧了孙权攻城器械,守军士气大振,于是温恢知道城池安稳无虞,当下思索之后,便即在原地扎下营寨,不再前进,营中广设旌旗,以为疑兵。当夜温恢却暗领五千精兵出营,迅速绕道往濡须而去。
孙权此时失了投石机,但却也填平了护城河,当下看到了破城的希望,于是招引驻守皖城的孙邵,驻守横江的陈武前来助战。正战之间,忽闻斥候来报:“有数千曹军昼夜兼程往濡须而去。”
孙权闻言大惊,此时濡须极为空虚,其中又囤积了大量粮草军资,若被温恢攻破,损失将会极为惨重。
于是孙权命令还在半路的孙邵、陈武两军急速救援濡须,孙权也立即调派鲜于丹、孙规两营兵马乘船返回濡须,夹击温恢之军。
一番调动之后,孙权收兵回营,静等消息。数日之后,斥候纷纷回报,孙邵、陈武、鲜于丹、孙规等兵马到达濡须,并不曾看见温恢之军。
孙权闻言,不由大为讶异。老将朱治看了前后斥候所报,顿时惊道:“不好,温恢必是佯攻濡须,实则去攻皖城了。主公可立即命陈武、孙邵领兵回救皖城。”
孙权闻言,当即依言传令,又叮嘱众军整备,谨防被袭击。
如此又过了数日,陈武、孙邵发来书信,说温恢果然领兵袭击皖城,幸得大军回援,温恢这才领兵退去。
孙权闻讯,这才大松了口气,当下对韩当、朱治、吕范、诸葛瑾等人道:“我军五月底从武昌返回,攻打合肥十余日,又被温恢牵制了十余日,加上路途之上耗去的时间,竟用了一月有余,如今已是七月,我想曹操必然早已收到消息,说不定此时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南下了。我们此次出兵,本就是想佯攻一下。若等曹操真的来了,那么一场大战势必不可避免。我觉得我们应该就此退兵,诸位以为如何?”
韩当、朱治等人都道:“愿听主公之令。”
于是孙权传令退兵。
此时,曹操在邺城已经整备好了三万兵马,以乐进、李典、许褚、曹休、曹真、夏侯尚、韩浩等人为将,以荀攸为军师,克日南下。临行之时,诸谋士多有劝谏者,曹操却并不听取,一意南行。
大军开拔之后,荀攸问曹操道:“众人都说孙权此次并非真心攻打合肥,不久必定自退,因此我军不必南征。而魏公却一意南下,莫非是想就近观望江东虚实?”
曹操笑道:“公达见识果然深远!那你可能猜到我为何要观望江东虚实么?”
荀攸道:“莫非是为了西征?”
曹操抚掌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且说说,我实欲征讨谁?”
荀攸笑道:“如今西北军阀几乎被一扫而光,只有宋建盘踞抱罕,实力弱小,而韩遂退到羌中,已是风烛残年,过不了多久,西北军阀便将彻底烟消云散,威胁大汉上百年的西北羌乱也必将逐渐平息。魏公此时欲要西征,自然不是为了即将败亡的韩遂、宋建。我想魏公的目标恐怕是汉中,以及汉中以南的巴蜀之地吧!”
曹操闻言大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方今天下,拥兵上万的大小军阀还有孙权、刘贤、刘备、张鲁、公孙康、士燮等人,士燮被刘贤压制在交趾,仗着山险林密,方才能够残喘,不值一提。公孙康虽然狼子野心,但辽东绝远,我一时也顾不上剿除他。而孙权盘踞江东,有大江为凭,基业稳固。刘贤拥兵十万,固守汉水,也难以卒除。唯有汉中张鲁,实力较弱,虽有崇山之险,却又如何能抵挡我精锐士卒?且拿下汉中后,向东可顺汉水进击荆州,威胁襄阳侧翼。向南可经葭萌关或者米仓山进入巴蜀。如今刘备、鲁肃正在巴蜀相斗,已经杀得筋疲力尽,我大军南下,扫平两家,并不困难。若能拿下益州,则荆州、江东也不能独存也!”
荀攸点头道:“魏公所言不错!以如今天下形势,孙权、刘贤之基业都已大致稳固,唯有益州尚未安定。先易后难,先西后东,确实是最好的方略。只是魏公心下还是担心大军西进,刘贤、孙权会起兵北进,故而才要先行南下,就近看看江东虚实。”
曹操道:“不错!以这两年的情况看,孙权与刘贤实是貌合神离,刘贤以襄樊为进攻重点,实行东西防守、北进襄樊的战略。而孙权却执着西进,以夏口为首要目标,反而放松了对淮南的窥视。事实上,他两家分据大江中、下游,天然的便是对手。孙权得不到荆州,将会感觉不到安全。刘贤不能击败孙权,也无法放心北进。其形式便如当年春秋时候的吴楚两国,必先争霸长江,抵定南方,然后才能逐鹿中原。他两家此时之所以还能维持脆弱的盟约,不过是忌惮我军罢了。所谓逼之急则合,缓之则分。此次南下,我当秘密遣使去见孙权,观其心意。若其果然还对荆州念念不忘,我便撤去淮南之军,使孙权能放心西进,全力去与刘贤相争。若能如此,我军不但能坐收渔利,还能放心西进去夺取益州。”
荀攸闻言,赞叹地道:“魏公真是当世兵法大家,把握局势,洞察人心,人所不及也!”
曹操大笑,荀攸也笑,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烦闷,瞬间一口气没回上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曹操见状大惊,急忙命令医者救治。医者检查之后,忐忑不安地回报曹操道:“军师这些年夙兴夜寐,身体原本就很虚弱,近两年又郁结于心,屡有咯血,如今南征,舟车劳顿之下,身体隐疾一起爆发,来势凶猛,只恐药石难治了。”
曹操听到“郁结于心”几个字,不由大悲,传令医者尽全力救治,随后喃喃地道:“公达啊,你这是在为文若的事情伤心吗?文若啊,文若,你我相知二十余年,我竟不知你宁死也要做汉室忠鬼!公达啊,你也记恨我,如今更要离我而去吗?”
曹操一时心情低落,于是日日去探望荀攸。如此过了月余,荀攸终于积劳成疾,药石无效,病死于南征途中,享年五十八岁。
曹操哀痛不已,亲自致祭,此后数月,每每提到荀攸,言则流涕,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当下曹操也无心南征了,将大军带到寿春,随即派遣桓阶为使,暗地里去濡须见孙权。
孙权闻听曹操南下,也自紧张不已,忽听桓阶到来,急忙迎接。
桓阶曾经跟随过孙坚,与孙氏颇有渊源,因此孙权待之极为礼遇。寒暄过后,桓阶便开始与孙权分析形势,劝孙权遣使向朝廷进贡方物,在自立于江东的同时,也要通过尊崇汉室,进而向曹操表示顺服。若能如此,则曹操便将撤走淮南近半之兵,与江东心照不宣地败兵休战。
孙权闻言,大为心动,当下沉思一阵,随即欣然同意。
于是桓阶回报曹操,曹操也自大喜,又写了书信慰勉孙权,孙权也遣使携带书信去见曹操致意。
双方信使往来了一阵,虽未真正化干戈为玉帛,却也大大缓和了关系。曹操见达到了目的,于是留张辽、乐进、李典三人领兵七千镇守合肥,留温恢领兵三千镇守寿春,曹操却领着其余兵马,返回了中原。
而相应地,孙权也减少了江北驻军。濡须坞守兵五千,皖城留兵二千,其余各处驻兵都削减一半,整个江北一共只留下了一万二千人驻守。
随后孙权也领兵返回柴桑,遣使送信给刘贤,传达合肥之战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