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等等奴婢啊!”
云萱公主依旧是一身鹅黄,随着她的奔跑,衣衫在空中飞舞,妩媚中更添青春灵动。她的身影倒映在镜邺湖中,仿佛是两位美艳绝伦的少女相互辉映。
在湖心亭中的梁帝笑意融融地看着自己最为宠爱的女儿朝这里跑来,坐在梁帝身旁的是太子,自从京试会考舞弊案之后,襄王和陵王都受罚了,而之前一直备受冷淡的太子却得到了梁帝的喜爱,梁帝时常令太子来陪自己聊天。除此之外,亭子中还有一人,那就是璎嫔,如今该换称呼了,自从她进宫之后,梁帝的心就一直被牢牢把持在她的手里,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由正八品的嫔升级为正六品的淑人了,惹得包括敬佳贵妃在内的后宫中人很是眼热,几次欲找她的麻烦,可是每次都被她躲过,而且还偏偏找不到任何的不是,加上梁帝对她的宠爱,就算是敬佳贵妃也只能忍着。
璎淑人温柔地为梁帝和太子斟满了茶水,静静地退到了一旁,轻声说道:“陛下,臣妾先行退下了。”
“怎么了?今日乃是聊聊家室,也不是朝堂之事,你何必拘谨?”
“是,那臣妾就留下来为陛下、太子、公主,斟茶。”
璎淑人低眉顺眼,温婉柔顺,就算是太子都忍不住想她难怪如此得宠,简直是唯父皇的命令是从。
一泓茶汤盈盈注入茶盏之中,梁帝举起茶盏一饮而尽,伴随着云萱公主的笑声,梁帝忍不住嗔怪道:“身为一国公主,举手投足也该有些皇家风范,你瞧瞧你!”虽然是责怪,可是梁帝面带笑容,语气温柔,任谁都知道,云萱公主是梁帝的心头宝。
云萱公主急忙收敛笑容,敛裙一拜“孩儿参见父皇,参见太子!”璎淑人跟着云萱公主之后行礼“参见公主”,云萱公主搀住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如今这后宫就属你最得宠了,若是这一拜出了岔子,父皇又该怪我了!”
“你啊,真是口无遮拦,没个公主样,日后如何相夫教子?”
“那萱儿就不嫁了,一直陪着父皇。”
“胡说,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你是父皇身边唯一的女儿,父皇一定替你找一个配得上你的驸马!”
“儿臣自然是听父皇的,不过........”云萱公主故意停顿,面露难色,装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迟迟不开口。
“不过什么?”
“不过儿臣想要自己挑!”一看梁帝正欲反驳,云萱公主急忙接着说道:“自然是父皇先选定候选人,之后再由孩儿来挑啦,父皇,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么?”
看着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副委屈的模样,梁帝完全没有了年轻时朝堂上的雷厉风行“好啦,就依你。”
“多谢父皇!”
“朕倒是有问题想问你呢。方才这般欣喜若狂的,所为何事啊?”
云萱公主手中的茶盏刚递到嘴边,听梁帝这么一问,连茶水也顾不得喝了,一脸的兴奋道:“自然是收复鄞州啊!儿臣听说四哥一举将鄞州收复了,儿臣可是开心呢,父皇的一桩心事也是落地了啊!”
“你啊,消息搜集地倒是挺快啊。”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子也是掩饰不住喜悦。
“父皇,您可得好好赏啊。儿臣听说此战甚是惨烈,那些浴血奋战的好男儿可都得好好安抚!”
“哟,朕的好女儿都开始来教朕管理朝堂了?”
“没有啊,没有呢!”云萱公主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急忙解释:“儿臣最爱的就是......就是铮铮铁骨的......好男儿了”,说着说着,脸颊不禁绯红顿生。
“小妹脸红了啊,难得啊,可是已经心有所属了?不会是四弟军中的吧?”太子很是惊奇自己这个刁蛮的妹妹竟然也会脸红“不妨说出来,哥哥去帮你说说。”
梁帝显然也是很意外,在他心中,非王侯将相不能与云萱公主相配的,如今听到太子说云萱的心上人竟然可能是玄甲军中人,难免有些不悦。而梁帝这一微妙的表情变化却也没有逃过云萱的眼睛,她心领神会,立即辩解道:“任何一名女子都会对铁血男儿心生向往的,对吧?”她朝着璎淑人问道。璎淑人虽然没想到云萱公主会突然将话题牵扯到自己身上,可她依然回答得很是得体:“臣妾也是同意公主的,血性男儿没有女子会不爱的,这也就是臣妾一直爱慕皇上的原因。”
一番话让梁帝听了很是舒坦“就算你不开口,朕也会重重赏他们的!”
云萱公主感激地看了璎淑人一眼,继而转向梁帝说道:“尤其是作战最为英勇的。”
“说起这个,儿臣倒是知道,四弟手下的来自青山书院的几名新人倒是颇为惹眼,也是他们奠定了此场胜局。”太子说道。
“都说英雄出少年。待老四带兵回京,该有的封赏定然是少不了的。朕乏了,你俩也各自回宫吧。”璎淑人走到梁帝身边,轻轻搀扶起梁帝缓缓离开了湖心亭,走至不远处,璎淑人回过头朝着云萱公主淡淡一笑,倒是让云萱公主有些不解。
阿嚏!宣韶宁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他只好揉着鼻子,曹铁凑过来小声说道:“听说三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呢!”宣韶宁白了曹铁一眼,继续埋头赶路。
在这世上已然没有亲人了,若是说到会想念自己的人,除了夫子只怕不会再有了吧。或许,就连夫子也并不怎么想念自己,可是越是接近京城,心里却越是慌张,这种慌张不同于在战场上的感觉,而是......莫非是因为她?
豫王率领玄甲军来到了距离京城还有十里的半陆亭,梁朝规制所有军队都不得越过十里界限,因而半陆亭就是进京的将领安置军队之处。今时今日的半陆亭热闹非凡,豫王在马背上远远就望见了拥挤的亭子之中有太子、襄王、陵王、蔡相的身影。
“四哥!”襄王远远看见了豫王就朝着军队方向一路小跑,不仅是豫王,就连亭中的众人也是吃惊不小。豫王急忙跳下马,快步迎接上去。
“四哥!有伤着哪里没有?”襄王一脸着急地神色,完全顾不得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双手扶着豫王就开始转圈检查豫王身上是否带有伤口,关切的眼神、紧锁的眉头,任谁都很难怀疑襄王是在演戏,可是任谁都不太相信曾经那么高傲的襄王竟会这般作态,要知道几位王子之中可是就数襄王是最有权势的。
豫王几次想制止襄王都没能成功,很是尴尬地说道:“五弟,我很好,没有受伤!”
听见豫王称呼自己,襄王终于停了下来,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那就好啊,于国,收复鄞州乃是大事;于家,你我兄弟再相见才是要紧啊!来来来,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了,来亭中喝杯酒水!”说着也不管豫王愿不愿意,就拉着来到了亭中。
“太子殿下、七弟、蔡相.......”豫王一入亭中就忙着打着照应,可是襄王却没给他太多的机会。“四哥,这是我府中上好的琵琶蜜,来,润肺止燥,最是解渴了!”豫王看着这过分热情的襄王也是不好拒绝,只好顺手接过晶莹剔透的茶盏,一仰头一饮而尽。
“五哥,我们兄弟都在,同是为了来迎接四哥凯旋,如今怎么弄得好似就你俩是兄弟了,太子殿下和我倒是成了旁人了!”陵王看不惯襄王的作态,忍无可忍终于发话了。
襄王丝毫不恼怒“七弟说的哪里话,我这也是关心四哥,我们兄弟当中,论起上阵打仗也就只有四哥了,此番收复鄞州之战我也听说了,险情不断,我在京城也是坐立难安,如今四哥回来自然是按捺不住心中关切啊!”
“哼,你.......”陵王刚要发作,太子急忙抢了先,“是啊,四弟,父皇也是一直盼着你早日回来,这就遣我等来这半陆亭接你,我们还是不要再此地久留了,早点出发去见父皇吧。”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蔡相不动声色地支持了太子一把,倒是让襄王和陵王不好发作。
梁朝定制军队不得入驻京师,就算是此次梁帝亲准,也只是准许豫王带领几名心腹功臣进入宣城。当大队人马进入京城,城中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大声呼喊着“豫王英武!玄甲无敌!”豫王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不时回敬周边百姓。太子、襄王、陵王、蔡相跟在后头,虽也都是展露笑颜,可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叶凯和赵可儿在大军进入宣城地界之时就已经和豫王辞别,回到了青山书院,因而跟随在豫王身边的是战霆、耿彦、宣韶宁、师巩正渊等几位将领。
骑在马背上的宣韶宁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亦会如此这般荣耀地骑马走在朱雀大街上,接受着万人的欢呼,这一刻,内心隐隐然激动不已。
师巩正渊用手肘撞了一下宣韶宁,略带笑容地问道“怎么了?被这场景给陶醉了?”
宣韶宁收敛心神,却也没有看向师巩正渊“这样的情景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心动吧。”
“可不是,这种受万众敬仰的感觉没有人能拒绝,所以......”师巩正渊微微仰头,用下巴指了指前方几人的背影,宣韶宁也是心领神会。
当一行人行至皇城正门青玄门时,五拱正门已经全部打开,每一道门都分列两队士兵,静止而肃穆。马队缓缓通过正门,迎面就是梁帝会见早朝的正殿承元宫。承元宫前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而在台阶之上,一身崭新龙袍的梁帝正朝着豫王来的方向张望。
豫王骑马堪堪经过青玄门之后立即翻身下马,一步不停地迈着整齐有力的大步伐朝着承元宫走去。
梁帝与开战前相比更显精神,满头的银发被帝冠遮挡,双眼有神、迎风而立,笑颜盈盈地等待着自己的儿子凯旋。
“父皇!”豫王跑上台阶,还未到梁帝身边就已经跪倒,“儿臣回来了!”再见梁帝,豫王竟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流出了眼泪。
梁帝走下台阶,伸出双手扶起豫王,任由梁帝用细腻的手指轻轻搽去脸上的泪水,这一刻他们之间不是君臣而是父子,一个兴高采烈等待凯旋的父亲和一个因父子团聚而喜极而泣的儿子。英雄也有落泪时,在百官的印象中豫王似乎从未流过泪,就连豫王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只知道此刻自己的感情已经决堤,忍不住了。
“云祈.......朕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回来就好......”梁帝慈爱地看着豫王,“此战你真的是替朕卸去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啊!”
“父皇,儿臣......”
“朕今日下旨,将豫王升为亲王!”梁帝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喊出来了这句话,一句话让现场所有人表情各异:太子含笑着望着梁帝和豫王,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襄王饶是镇定,也掩饰不住惊讶的表情;陵王更是眼红地狠狠说道:“本以为五哥会演戏,没想到我倒是大大低估了四哥了,这一通哭换来了亲王的位置!”百官们也是表情各异,有高兴、有诧异、有担心、有着急。
不论别人如何看待,在宣韶宁心里,豫王得到亲王爵位是实至名归,试问哪位皇子能亲赴战场上阵杀敌?梁朝的帝王、皇子们已经疏远军事很久了,豫王为这个昏昏欲睡的王朝带来了曙光。
“父皇,我们先行进宫吧。”
“不,朕身子骨好着呢!”梁帝又向前走了两步,挺直了腰身,瞪大了眼睛,许久未见的帝王风范再次呈现在了梁帝身上。“玄甲军中人何在?”
“末将在!”耿彦、战霆、宣韶宁、师巩正渊、陆翔、段朗立刻出列,行礼后齐齐跪倒,均低着头等待着梁帝发话。
“朕收到军书捷报,知道此战离不开你们浴血奋战,有功就该赏!都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也让这文武百官都看看,看看这些不惜赴死换回国土的战士的脸!”梁帝发话了,所有人都扬起了头,几张年轻却又透着沧桑的脸就这样映衬在阳光下。
“你......你不就是那个曾经杀了西凉守将,战报上说此战又手刃西凉大将的......宣韶宁?”没想到梁帝竟然还记得自己,宣韶宁不禁变得紧张,硬生生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梁帝赞赏的看了宣韶宁一样,转而问道:“云祈,你的军件中提到有寒刀卫的校尉战死?”
“是,童信!”
“每卫下设五校尉,不能缺一人,童信的位置就让你来补吧!”梁帝眼神灼热得望向宣韶宁,宣韶宁略一迟疑后立即叩头谢恩。
“耿彦本就是指挥使了,那就赏黄金千两;陆翔擢升为寒刀都尉;战霆,擢升为锈螯指挥使!”
“父皇,锈螯规制......”
“朕知道!此次朕决定亲自为玄甲招兵,让四卫规制统一!”
“儿臣谢父皇!”豫王感激地跪下叩头谢恩。豫王的激动并非无因,玄甲军虽说是梁朝的主力军队,守卫着漠北边疆,可一直不得梁帝欢心,人数一直被限制,四卫的规制也就一直得不到一统。
“你们二人,报上名来!”
“末将是锈螯卫师巩正渊!”
“末将是金甲卫段朗!”
听着二人的大声回复,梁帝甚是满意“不愧是云祈带出来的兵,朕就擢升你们为百夫长!”
“谢皇上!”两人同时将头埋得低低的,尤其是段朗竟然忍不住身体颤抖了。
“朕今日甚是高兴,云祈随朕去立政殿,这庆功宴,朕是举办的越多越好!”
眼看着豫王扶着梁帝渐渐步入承元宫,襄王的拳头也是越握越紧,甚至都攥出了声响。
“短短两年,豫王就成了如今这般皇上眼中的红人,当真是不容易啊,想来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蔡相若有所思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地丢下一句话。
“四哥如今也能和五哥你平起平坐了,五哥,心里不太好受吧?”陵王虽然心里很是不满,可是看到这一局中襄王输的更多,倒也心里平衡了一点。
“七弟说的极是啊!”襄王再次展现出那完美的笑脸“我们五兄弟中就属你和那个瞎子是郡王了,地位不同,说话也该收敛点,七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点道理都不懂,也难怪只能和那瞎子一般。”冷笑一声过后,襄王转头离开,徒留下愤怒地憋红了脸的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