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刀将纸条捏在手心。
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出了帐篷。
他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借着昏黄的火把,展开了纸条。
上面写着:
镇子西南角的泥瓦匠钟桂民,不久前曾去过范园修缮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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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情报。
因为自从范园的主人入住以后,里里外外的人员都是他从南方带过来的,就算日常采购物资,也是舍近求远,放着眼皮子底下的太平镇不去,而要跑到三十里外的新京城。
同时,与镇上的各式人等皆是不相往来,就连镇公所的赵主席有一次上门拜访,也华丽丽的吃了闭门羹。
换句话说,虽然范园就位于太平镇上,但是,这处深宅大院,却没有任何当地人进去过。
当然,这个叫钟桂民的泥瓦匠除外。
高小刀想不明白,如此注重保密措施的范园,为什么会突然破天荒的请一个当地的泥瓦匠去修缮房子。
话说,修房子并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活计,也不属于一时三刻非做不可的急活,他们完全可以在釆买物资的时候,顺便去新京城带一位回来。
如此,房子修好了,保密工作也做好了,这么简单的一举两得的事情,范园里的人会想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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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刀一夜都未曾睡好。
脑子里始终都在想着这个泥瓦匠。
于是,天刚亮,他便起了床,从马厩里牵出一匹大黑马,辨别了一下方向,缓缓的向镇子的西南角行去。
马戏团,马戏团,顾名思义,马术表演是其中最标配的节目,那么,要进行惊险刺激的马术表演,没有几匹矫健的骏马,那是难以完成的。
而好马,如同人类的体育健将,是需要时时刻刻的进行训练的。
所以,高小刀起个大早遛遛马,这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大黑马昂着头,沐浴在晨光之中,极是欢快。
乡人都有早起的习惯。
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
高小刀沿着镇上的石板路,一路遛过去,蹄声得得,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一边信马由缰,一边观察着所经人家的房前屋后。
要想在农村里寻找一户匠人,只要上了心,其实是有些蜘丝马迹可循的。
比如这个叫钟桂民的泥瓦匠,他家的院子里十有八九,或多或少都会囤积着一些砖头或者瓦片。
道理很简单,向来艰苦朴素的农民兄弟,不可能动不动就盖新房子,所以,乡间泥瓦匠的主要业务,实际上还是修修补补。
而修缮,自然就用不了太多的材料,这种情况下,泥瓦匠便会顺带着向主家卖上三片瓦五块砖头什么的,额外赚个酱油钱。
因此,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高小刀便发现了目标。
这是个独门独户的院子。
位于街道的左侧。
院子的外面,虽然也有一圈不算太矮的围墙,但架不住高小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视线实在是无遮无拦。
他注意了一下,只见院门紧闭,院子里也无人活动,勒住缰绳侧耳倾听了片刻,屋子里似乎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看来,这户人家应该还是在高卧未起。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遛着马继续又往前走了一段,大约半个小时的光景,才原路折返了回来。
此时,天光已是大亮。
镇子里绝大多数的人都已起床。
高小刀骑着马,慢悠悠的晃过来,远远的,便瞥见钟桂民的院门已经大开,有位中年男子正裹着厚厚的大衣,蹲在院门处,面对着街道,吞云吐雾的抽着旱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心里平静了一下,然后便双腿微微用力,夹了夹马腹,轻轻抖了抖缰绳。
马戏团里的马,在骑手的精心训练下,都是一些快要熬成精了的怪物。
用不着高小刀大声哟喝,大黑马便灵敏的感知到了他的意图,迅即的将前蹄高高扬起,后腿猛地发力,陡然间,就将速度提了上来。
就如一颗高速出膛的小钢炮。
农历正月东北的清晨,地面上大多是会结一些薄冰的。
从而影响了通行。
晨起的人家,为了让冰化的更快一些,便会将热乎乎的洗脸水泼洒在家门口的道路上。
这样一来,冰倒是化了一部分,但路却是更湿滑了。
尤其是青石板路,半化不化的寒冰掺杂着半冷不热的洗脸水,一时半刻的,说有多滑就有多滑。
说实话,这种路面,实在是不适合策马飞奔的。
然而,大黑马还是带着寒风,在高小刀强行的驾驭下,开始不顾一切的加速。
训练有素的马匹,就是如此的好用,像极了人类的特种兵,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依旧是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从马匹加速到钟桂民的院门口,并没有多少距离,撑死也就是几十米。
事实上,钟桂民早就看到了这个大清早悠哉悠哉遛马的人,但这匹缓缓踱步的高头大马,并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东北的老乡,天天都与牛马在打交道,钟桂民凭经验就知道,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这匹犹如散步一般的马匹,绝计是不会对他的安全能造成任何的伤害。
所以,他依旧笃定的蹲在地上。
惬意的吞云吐雾。
后来,当大黑马疯狂的提速之后,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的时候,他才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
他转头,看过去。
同时,打算起身往院子里避一避。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在高小刀刻意的指挥下,高速行进的大黑马,终究是抵挡不住冰滑的路面,轰隆一声,好巧不巧的,恰巧就摔倒在钟桂民的院门前。
而可怜的泥瓦匠钟桂民,千钧一发之际,虽然急速的往旁边躲了躲,但一条腿,还是压在了大黑马的庞大的身躯下。
至于高小刀,本身就是这桩惊马事故的始作俑者,早就作好了逃命的准备。
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他干脆利落的从马蹬里抽出了双脚,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到了地上。
最后,装作自己从马上摔下的模样,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