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的招待晚宴一直进行到很晚。

　　虽然陈峥一再强调今晚不谈生意，但依然挡不住几家发酵企业老总的热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陈峥不知不觉便又喝高了。好在这次喝的还是白酒，至少不会让他断片儿失忆。在李欢和黄老板的热情搀扶下，陈峥吹着不着边际的牛逼，被扶进了酒店的客房之中。

　　不过陈峥并没有睡得很踏实。

　　杨宝华教授的那番话，让他心里一直悬着一丝忧虑。

　　粤东，病毒。除了那件引发了一场滔天巨浪的疫情之外，陈峥似乎想不起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上面如此重视了。

　　但是，时间貌似对不上啊？现在这才几月？难道是我这蝴蝶的风力，突然又变大了？

　　就这么干熬了半宿，陈峥中越还是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叮咚~”清脆门铃声传来，刚刚洗漱完毕的陈峥略带疑惑的打开了房间的门，却看到服务人员抱着一摞报纸，礼貌的站在门口。

　　“先生，这是您预定的报纸。”将报纸交给陈峥之后，服务生便微笑着退了出去。

　　陈峥坐回了酒店的床上，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记者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今日财经》、《南华商报》、《青年都市早报》。这三份综合性日报已经连夜刊发了新闻稿，这个速度的确对得起他们的要价了。

　　只不过，翻开报纸之后，陈峥却有些懵逼了。

　　崔向阳的《今日财经》自是不用说，按照要求在第三版整版报道了发布会的情况。

　　但是南华商报是怎么回事？

　　看着报纸头版上，足足占据了二分之一版面的一张发布会现场照片，陈峥不禁有些发懵。

　　明明自己买的是第六版科技版的半栏内容，为什么会变成了头版+二版的双版面大篇幅报道？头版上只有一张自己站在“细胞工厂”四个大字前的照片，然后配上了“用科技力量推动产业发展”这个陈峥看了都有些心虚的硕大标题。具体的内容则占据了第二版的整个版面。

　　报道共分了四个栏目，第一栏自然是发布会的情况介绍，记者十分写实的报道了发布会的情况。看着有些熟悉的新闻稿风格，陈峥明白，这应该就是自己那十五万原本应该“买”来的新闻。

　　但是报道的风格从第二栏开始，就变得有些诡异了。

　　《价值两亿的第一桶金，盘古生科的神秘发家史》

　　《中科院院士出席，这家企业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篆刻在DNA上的印鉴，揭开生物技术行业的黑幕》

　　虽然看着那些酷似坊间传说式的吹捧有些羞耻，但陈峥心中还是十分欣喜的。他自然猜得到，这是对方的编辑主动抬版，增加了报道篇幅。对于陈峥来说，这自然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放下这份报纸，陈峥再次拿起了另一份《青年都市早报》。果然，原定的第四版半幅，变成了全幅报道。还配上了一篇看似专业的社论，对陈峥“模块化细胞”的概念进行了一翻评述，给出极高的评价，并且还配了一张瞿院士的照片用于“佐证”观点。

　　如此看来，自己的这场发布会，至少让现场的那些媒体人嗅到了新闻价值。否则的话，这些他们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赔本”的生意？要知道，单就《南华商报》而言，六版半幅和头版引言+二版全幅的价位，相差绝对在几十万元以上。如此大的价格差距，自然就体现在了新闻本身的价值之上。

　　这也就是说，这场发布会显然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成功。

　　……

　　在派出所折腾了一夜的潘毅，最终还是被礼貌的送了出来，不过他的心情却已然糟糕到了极点。虽然到最后他也没有承认与那篇报道有直接联系，但这件事情无疑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在警方结案之前，恐怕都很难再有安宁的日子了。

　　刚刚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见到自己的法务部经理，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来。

　　“潘总，那个……”

　　“有话就说，都这会儿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法务经理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潘毅有些反感。

　　“潘总，虽然很对不起您，但是我决定辞职了。”一份辞职报告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潘毅的办公桌上。

　　潘毅的眼角抽了抽，本想发火，最终却又忍了下来。

　　他意兴萧索的拿过了一支签字笔，龙飞凤舞的画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便将笔随意的扔在了桌子上。

　　“走吧，都走吧。”潘毅的目光有些憔悴，显然已经看到了桌角上放着的另外几份辞呈。

　　法务部经理有些不忍的朝着潘毅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咬了咬牙，才有些犹豫的说道：“对了，潘总，您有时间的话，看一下今天上午BTV重播的‘新闻进行时’吧。”

　　潘毅一愣，想要问些神么，却发现那位经理已经快步的推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想要辞职的人自然不止这位经理一个。

　　毕竟，安科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有些悲惨。

　　上次全面消杀之后，刚刚上架的新菌体再次被感染。金陵来的专家调研之后，提出了一个让潘毅近乎崩溃的处理方案：洁净厂房内的彩钢隔离墙全部拆开，对夹层进行全面消杀。同时更换空调的所有风管和过滤器，对新风系统进行翻新，然后再对整个厂区进行全面消毒。

　　而这一套工程要想做下来，且不说花费的成本，单是整个工程的工期，至少就要三个月左右。这还是不考虑原料采购周期的结果。

　　这就意味着，安科将面临至少四个月的停产期！

　　整整四个月没有任何营收，人员工资、水电动力，这些成本依然还要如期支付。

　　或许会有一些忠心的老员工愿意陪着潘毅共度时艰，但是订单可不会。整整二十三个待交付订单将被拖延四个月以上，这二十多家企业的合同违约金，光是想一想，就让潘毅头皮发麻。

　　然而更可怕的，则是融资渠道的断裂。

　　银行从来不是善堂。

　　当你经营状况良好的时候，他们会就像忘记你有贷款一样，不但不会催缴，还会积极帮你解决遇到的其他麻烦，甚至还会有其他银行主动提出更加优惠的条件，让你转移借贷关系。

　　但是，一旦当你经营情况出现问题，资金链续存出现困难，银行就会开始收紧手上的枷锁。

　　比如，现在。

　　“潘总，看新闻了吗？”潘毅的手机中，传来了银行融资代表黄行长冰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