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佼有几分心虚,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我去找帝铁宁,马上要考初中了,我问她几道题。”
说着,像是怕林子依不高兴似的,她又讨好地笑了笑:“姐你最近不是太忙嘛,我也不舍得打扰你。”
说着话林子佼扬了扬手里的作业本,心想幸好听了冯谦的话,每次出来都带个作业本,不然的话说不定就要露馅。
那条小路确实通向帝铁宁家,林子依不疑有它,妹妹林子佼性格直爽,是个没心眼儿的货,她自己这段时间有事在忙,倒是忽视了妹妹。
她歉疚地摸摸林子佼的头发,笑着说:“委屈你了,晚上回去姐帮你补补课。”
林子佼笑嘻嘻地活动自己的小脑袋瓜,用它蹭蹭姐姐的手,笑道:“好,那我回家了,晚上见。”
林子依看着妹妹的身影拐了个弯,消失在一丛红柳后面,才转过身。
只不过,林子依去的地方不是豆腐坊,而是木工房。
木工房很大,屋子里都是木头的味儿,屋角堆着装满了刨花和碎木头的麻袋,地上还有些锯木头时落下的木头粉末,本地人俗称锯末儿的。
做了一半的木工活靠墙放着,看形状是些简单的桌子椅子之类的,角落里有一堆等待修理的农具。
林子依嘴角带着笑意,脚步很轻地进了木工房,一眼就看见,孟长林正趴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小木匠孟长林神情专注,一绺头发从额前落下来,垂在浓黑的眉毛上面。
直到林子依走到孟长林的面前,孟长林才发觉,抬头见是林子依,他惊喜地咦了一声:“子依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他搬起一个凳子放在林子依身边,用袖子擦了擦凳面,脸上浮起不知所措的喜悦笑容,示意林子依坐。
林子依却是故意拉长着脸,嗔怪道:“你又几天没洗澡了?”
孟长林搔搔头,他头发上还有刨子刨木头时飞到头上的刨花屑,这么一搔,刨花屑便随着动作掉落。
林子依的目光随着刨花屑移动了一瞬。
孟长林更感尴尬,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子依你,你,你别生气,我这样子洗也没用,前头洗了,后头又沾一身锯末和刨花,不如索性把手上的活儿做完再洗。”
林子依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你昨天晚上又没睡觉?”
“嘿嘿,这,这不是活儿催得急嘛,公社那边前天还跟队里借人了,队长嗯,那个你爹也答应了,让我后天就过去帮忙。”
林子依心里很是埋怨老爹,为什么公社每次来借人,他就大大方方地把孟长林借出去,同时又心疼面前这傻瓜:“你就不会推托一下,等手上的活儿做完再去吗?还有,整天忙着作活儿,上次给你留的作业写完了吗?”
孟长林:“”那是我未来老丈人,打死我也不敢逆着他啊!
林子依想想,眼前这傻瓜从来就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更别说不听林家亮的话了,怕是林家亮随便放个屁,他都得当圣旨双手接着。
“我爹把你借出去,还催着你赶紧干完手上的活儿?他这是剥削!我得找他去!”
孟长林一听林子依这话,登时急了:“哎哎,子依,你可别找队长,队长说了让我回来慢慢做也行,可我自己不想把做了一半儿的活儿扔下”
林子依在孟长林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指头,成功地制止了他的解释:“好了,别说那些了,你的图呢,我看看!”
孟长林从这温温软软的一指头里,感觉到爱护的气息,一时间有点晕,乐陶陶的找不着北。
林子依又环视周围:“画完图就去洗澡休息,再让我看见你动这些破玩意儿,别怪我生气不理你!”
说到把活儿停下,孟长林有点不乐意,但不敢违拗她的意思,试图解释:“子依,我真不累,你看,我精神着呢!”
年轻人的身体壮实,尽管一夜没睡,孟长林的身上看不出一点疲态,只眼底有浅浅的血丝。
“我晚上把手头的活儿干了,趁着白天天亮,把图画完,这次去公社据说是打家具,说不定能看见新款式,我趁机也好学学手艺。”孟长林担心林子依真的不理他,急急解释道。
“唉!”林子依不知说什么好,“算了,先看图吧,长林,木工活儿其实很危险的,太累的情况下容易分神受伤,你看邻村的老董叔,他不就少了四根指头?”
心爱的姑娘这是在关心自己,孟长林激动得结结巴巴:“子依,你放心,我,我,我一定会小心的,不会受伤的!我,我,我画完图就洗澡休息,不做活儿了!”
木匠活儿要摆弄刀子锯子刨子斧子,受伤是难免也是常有的事,孟长林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只不过没严重到像老董叔那样,连手指也没了。
去年冬天他不小割破了手,林子依心疼得哭了一鼻子,从那时候起孟长林就下了决心,他做活儿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坚决不再受伤,不能让子依跟着心疼。
林子依满意地点头,接过孟长林递来的图纸。
大概能看得出来,图纸上画着的是一个写字台,样式新颖大方,抽屉和柜子的组合是本地没有见过的。
只不过图画得歪歪扭扭,比例也有问题,看起来很是难看。
孟长林不自觉地又搔搔头:“子依,其实这个写字台很好看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画出来这么别扭。”
林子依扑哧笑了:“傻瓜,是比例的问题,还有,这图要画成立体的。”
她从挎包里取出橡皮和尺子,抬手把孟长林耳朵上夹着的铅笔取下来,此举让孟长林又脸红了好一阵儿。
林子依坐在木匠房的简易大桌子旁边,开始画图。
“比例是什么?比例就是图上一条线段的长度和实物相应线段的实际长度之比。”
“立体啊,立体也很简单的,我教你,你看,这条虚线从这儿过去”
春日里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把地上零星的刨花照出了花朵一样的影子,两个年轻人伏在案前,认真地画着图。
画着画着,孟长林的眼神就离开图纸,落在林子依的脸上,女孩子白晰的脸上泛着点儿红晕,长长的睫毛随着铅笔活动的轨迹忽闪着。
--上拉加载下一章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