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陆泊舟觉得自己哪怕一千遍一万遍的道歉，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歉疚。
但是寻常里，他却不能说，也不敢说。
陆泊舟太清楚，每一次的道歉，都是再一次揭开她的伤口。
但此时，程以沫倒并没有因此觉得难受，在那头依旧傻笑着，“算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能一直责怪你，反正……反正你不是回来了么……”
“是啊，我回来了。”陆泊舟声音很低沉，声线是很好听的那种磁性，语气则是温柔的，像是什么话都愿意顺着她的意思。
“你不再走了吧？”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我知道……你做事情从来不会没有理由，所以当初你走……应该也有你自己的原因吧，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谢谢你，程程。”
“陆泊舟，那……我们……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程以沫说了一句，声音依旧不怎么利索。
陆泊舟在那头，目光震动，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好，我们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也再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程以沫说了句，又傻傻笑了两声。
那头的男人，似是如释重负的长长呼了一口气。
然后就柔声说道，“好了，别撑着了，喝晕了就早点睡吧，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多想。”
“唔……拜拜……”
“晚安。”
陆泊舟低低道了一声晚安，这才挂了电话，原本都打算洗澡了，此刻却没了进浴室的念头，往后退了两步，在床边坐着。
眸子有些涣散，目光似是飘得很远。
就这么静静坐着，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笑意漾进了眼底。
他知道，她既然说了这话，证明心中终于是再次接受了他。心甘情愿的，并不是迫于杨老师的介绍，旁人的旁敲侧击，而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而另一头，程以沫挂了电话之后，原本还被醺然染成惺忪的眸子，逐渐清醒。
目光澄明。
定定看着天花板。
程以沫轻轻眨了眨眼睛，咬着嘴唇片刻，笑了笑。
原来，说出刚才那些话，似乎也并没有多难。借着酒意……好像心里所想，嘴里就所说了，没有半分的迟疑。
而且，心里像是顿时松软了。
终于能够好好睡一觉，她缓缓阖上了眼，陷入沉沉的眠里。
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艾雨乔蓬头垢面像是幽魂一样，在房子里飘来飘去的，面色更是不好看得很……
“沫沫……”看到程以沫醒了，小艾就可怜巴巴地叫了她一声，“我头疼……”
“宿醉了吧。我记得家里有药的，吃两粒缓一缓，你今天要飞？”
程以沫问了一句，艾雨乔就更加可怜巴巴地点头，“嗯，要飞呢……果然，喝酒坏事儿啊，我这脸色……今天怕是要化浓妆了。”
小艾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颇有几分顾影自怜的感觉。
程以沫笑了笑已经从电视柜抽屉里翻出了药箱，拿了一板药出来，掰了两粒出来就扔进自己嘴里了，然后将药板递给她。
程以沫洗了个头和澡，头发擦得半干就先出门了，她要去医院查房，耽误不得。
而艾雨乔洗头洗澡之后，画了个精致的妆，底妆完美的遮盖了她的面如菜色，镜子里的她，看上去已经是状态完美。
只是，她一下楼，旁边的一个车位上的车子，就启动了，缓缓朝她开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里头是温泽素来没有太多表情的稳重的脸。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机师的制服，帽子放在后座没戴上，虽然没戴帽子，但是一身墨蓝色的制服笔挺，肩膀和袖口都是副机长的三道杠。
更显得他身板笔挺。
“你怎么来了？”
艾雨乔有些惊讶。
“你车不是去检修了么，我过来接你一起去机场。”
温泽说得再自然不过了，下车拉开车门看向她，“上车。”
艾雨乔坐进车里，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她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温泽也没开车，只转眸看着她。
小艾觉得气氛更尴尬了，尤其是，身旁的男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看着她，多少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呃……怎么了？”艾雨乔转眸对上男人淡然的目光，小声问了句。
“安全带。”
他一声提醒，小艾就脸一红，意识到自己居然连这都忘了，于是就有些手忙脚乱，拉了好几次，都没法顺利将安全带扣上。
温泽抿唇，也不做声，只倾身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卡扣，咔哒一声为她扣上了安全带。
其实，就连艾雨乔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自己和温泽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恋人？他们似乎不算。
朋友？他们又已经越了线。
同事？似乎不足以描述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想不到，她也不知道。
于是就只能这样尴尬着，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题比较好。
“你是明天回吧？”温泽打破了沉默随口问了一句。
“嗯？是。明天下午三点，如果没有延误的话。”小艾点点头。
温泽思索片刻，“我两点半，你到了打我电话，我等着你。”
小艾一下没反应过来。
温泽继续道，“你车不是检修了么？我送你回来。”
“好。”她又点点头，停顿片刻，“谢谢。”
“不用客气，下次看看能不能调到我机上，更方便。”
温泽这话，似是有着别的深意，更方便什么？更方便一起上下班？还是更方便……什么？
艾雨乔不敢确定，思前想后了片刻还是没有贸然揣测，只顺着话说道，“下次看看能不能调一下吧。”
去机场的路程不算近，车里又挺沉默的气氛。而艾雨乔大概是因为吃了药来缓解头疼的缘故，药效渐渐上来了，没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听到了有飞机轰鸣的声音……
可见已经离机场很近了，她睁开眼，看着苍穹上钢铁的鸟儿飞过，然后垂眸，看到的就是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上的衣服，肩上三道杠袖口三道杠的制服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