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学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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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的春运对于我们这些打工者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不过我比较幸运,不用为买不上票坐不上车而犯愁。

  我只需坐地铁或公交到达黄土店,买张S2火车票,便可以直达家乡。

  春节我和关娜都各自回自己的家乡过的年。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关娜给我发来微信:“咸鸭蛋儿,春节快乐。”我回复:“白菜帮儿,春节快乐。”然后我们相互给对方发了搞笑的表情包。

  我妈凑到跟前偷窥。

  我把手机递给她:”想看您随便看,您儿子在您的面前,永远没有秘密。“

  “我不看,我不看,我知道偷看人家的隐私不道德。喂,是不是女朋友?”我妈问。

  我笑呵呵地回答:“也算是吧。不过她是只鸡,一只会下蛋的小母鸡。”

  “嘁,一点正经的也没有。”我妈撅着嘴拿眼翻我,“夏焱,我是觉得你的年纪真的是不小了。该找了,你将来要是像你舅舅那样,你让我怎么见人?你让我可怎么活?”

  大年初三,高中的同学搞了一个聚会,我原本不想去,是我爸妈无休止的唠叨把我轰出了家门。人活在世上就这么点事,上学,上班,结婚,生孩子。早结婚和晚结婚有什么区别?早晚都得结。至于吗?就差这么两三年,他们就急成那样?好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同学聚会的主题应该是回味校园那美好的时光。可现在变味了,成为了炫富攀比的角斗场。

  快到酒店时,一辆豪华的本田车按着喇叭停到我的身边,我捏了一下自行车的车闸,用脚尖支住地,停住,一颗大脑袋从本田车里伸了出来:“夏焱,你可是有好几年不见了。“

  我一看,原来是我们班的大鼻涕。

  大鼻涕回头冲他身边一个正在照镜子补妆的大脸女人介绍:“我们班的,小时候学习可好了。”

  言下之意,大鼻涕就是想说我现在混得可惨了。

  我看着大鼻涕大惊小怪地嚷:“买新车了?!多少钱啊?!哎呦,还是本田哪。我说,你小子在哪儿发横财啦?”

  “发什么横财?一般般吧。这车不贵,也就三、四十万。”大鼻涕见我骑着自行车好奇地问。“唉?你今天没有开车过来?”

  “我哪儿有车?”

  “我记得你不是有辆夏利吗?”

  “夏利也能算得上是车?”

  我尽量满足着大鼻涕的表现欲,尤其是当着他女朋友的面。几年不见了,让大鼻涕多高兴一会儿。

  酒店包间里同学几乎到齐。

  今天的同学聚会不是AA制,而是我们班的大才子做东。大才子考的是名牌大学。不像我,硬扒子了个三本,一个摆不上台面且收费极高的三流大学。

  大才子现在在北京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部门经理,月薪好几万,娶的老婆貌美如花。我在他结婚的喜宴上曾经见过。

  不过今天大才子没有携夫人入场,毕竟是同学聚会。

  同学入座,两个颇有姿色的女生,曾经也算是我们班的校花吧,一边一个坐在大才子的身边,神情从容而淡定。

  酒菜上齐,酒杯倒满,大才子起身举杯发言:“来,为我们曾经的友谊,也为我们今后的友谊,干杯!”

  大伙儿哄叫着:“为友谊干杯!……为友谊干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同学们开始逐渐由举着酒杯转圈敬酒转变成仨仨俩俩的窃窃私语。

  我看见大才子身边的女生正在偷偷地摸眼泪,大才子劝慰:“你也别怨他,赔就赔了吧。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有家,有个爱你的人,比什么都强。没有家,没有爱,有多少钱又能怎么样?我们集团的郑董,去年他老爸和岳父双双出了车祸,老婆也疯了,自己又准备辞去了集团所有的职务。十几个亿的身家堆在哪儿,没地儿花。现在他每天除了逛街就是泡吧,泡吧也不找女人,坐在酒吧发呆,整个一个行尸走肉。钱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的眼睛一亮,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大才子所说的“郑董”会不会是酒吧里的那个中年男人?

  我竖着耳朵仔细聆听,无奈,听到的又是那个女同学埋怨她的丈夫炒股败家。我对这类新闻不感兴趣。

  我起身凑到大才子身边,坐在另外一个校花已经离座去找其他同学处攀谈留下空着的椅子上。

  面对着大才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希望能从他嘴里抠出我想知道的一切。

  大才子诧异地看着我:”夏焱啊,她老公炒股赔了点钱,我这不是正在劝劝她。你有事儿吗?”

  “哪儿是赔了一点点?赔了整整三十万。”女同学更正大才子的错误。

  我冲女同学讨好般地笑了笑,回头问才子:“你说的那个郑董,是不是叫郑建东?”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大才子来了兴致。

  我有点紧张:“我怎么会认识什么董事长?我是听别人说的。”

  大才子放弃校花女同学,转过身面对我:“你说的别人是谁?知道我们郑董家事的人可不多啊。”

  “一个网站的记者,专门撰写各个集团老总们的丰功伟绩的。”我的假话张口就来,“那哥们儿跟我说,别的集团老总非常愿意接受他的采访,唯独有一个叫郑建东的,一次都不接受采访,越是这样,我认识的那哥们儿越是好奇。跟踪了几个月,最后对我说,你们那个郑董脑子有毛病。”

  大才子被我的假话蒙住了,很认真地对我说:“是啊,现在好多人都认为他神经出现了问题。不过,这些都是假象,我知道内幕。”

  我赶忙给大才子倒满酒,希望他多喝一点,酒后吐真言嘛。

  大才子看出我的端倪:“你不会是给你哥们儿搜集材料的吧?”

  “哪儿能呢?我那哥们早就不准备写他了。写别的老总都给钱的,写他谁给钱?再说他现在这样写了也没人看,毕竟他不是什么明星。只能刺激他的病情更加严重。我那哥们早把这事忘了。”

  “你说的也对,毕竟郑董不是什么名人。我就简单地说说他吧。知道吗?荣光集团的创始人不是郑董,而是郑董的父亲和岳父。郑董那个人对经商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如饥似渴地听着大才子的讲述,脑海中勾画出郑建东的成长历程:

  人的一生大多如同波浪时起时落,一帆风顺的少之又少,一辈子倒霉的也凤毛麟角。

  郑董的童年是在恐惧和惊吓中度过的。七十年代中期,郑董的父亲因犯投机倒把罪被判入狱六年。当然现在国家早就取消了这项罪名。

  那个年代倘若谁家冒出个罪犯,完了,这家人的日子就如同在炼狱中煎熬。郑董小时候因为父亲是罪犯,每天不知要挨同学和邻居家小孩多少次殴打。

  有的人在逆境中变成了勇者,而有的人则变得更加懦弱。郑董就是在给人下跪求饶百般屈辱的岁月中慢慢地长大的。渐渐地他变得见人就躲,从不在人多的地方逗留。最大的喜好就是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发呆。

  父亲刑满释放那年,郑董初中毕业,面黄肌瘦的郑董已经变得不怎么会说话了,冲着他的父亲一个劲地傻笑。

  “就因为我们郑董从小总遭虐待,现在落下了病根,不管是跟谁发生冲突,也不管是谁的原因和责任,郑董都会在第一时间给人家赔礼道歉。”大才子夹了口菜送进嘴里。

  我想起酒吧里的那一幕,内心羞愧难当。

  我问:“听说郑董对女人不感兴趣?”

  “不是不感兴趣,是没法感兴趣。说好听点他对女人没感觉,说难听点他的命根子早就报废了。”大才子冲我举杯,我们都喝了一口。

  我心里一阵阵发酸:原来那个中年男人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可怜人。

  我接着问:“他老婆是怎么疯的?”

  ”他老婆……?“

  大才子刚要开口,大鼻涕端着酒杯来敬酒。

  “两位才子聊着那?我打扰一下,敬你们一个。我干了,你们随意,你们随意。“大鼻涕说完举起酒杯将满满的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

  我和才子也很给他面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大鼻涕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们俩中间,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走了。

  我有点烦他,但又无可奈何。

  大鼻涕冲才子说:“王总,哥们儿手里有一批水泥,你帮忙想想办法。事成之后,保准亏待不了你。“

  “不好意思,我不再项目上,管不了这事。”才子说话干脆,“我和夏焱有点私话要聊,你先去跟别的同学坐一会儿,好吗?”

  大鼻涕摸了一把嘴岔子:“好,好,你们聊,你们聊。”

  大鼻涕就这样被才子三言两语地给轰走了。

  “郑董他爸那人天生就是经商的料。”才子接着说。

  我使劲地挠了两下头皮,明明是在说郑董的老婆,怎么突然窜到郑董他老爸那儿去了?

  心想:管他呢,听听他老爸的故事也不错。

  “郑董他爸出狱的第二年正赶上改革开放,他爸和他爸的狱友,也就是郑董的岳父,一起南下广东和浙江经商,没到半年,跟亲戚朋友借来的钱就赔光了。两个人不敢回家,在浙江温州打工。”

  我痴痴地聆听大才子的讲述。

  “恰巧,温州那个时候兴起了抬会,知道什么是抬会吗?“才子问我。

  我傻傻地摇头,为自己的才疏学浅孤陋寡闻而惭愧。

  才子接着说:“温州抬会是中国最早的民间地下融资组织。每人掏一万多元会费入会,就可以贷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资金。”

  我羡慕地呆望着才子,为才子的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而折服。

  大才子又接着说:“郑董他爸和他岳父,拿了几十万的资金北上。知道吗?八几年我爸每月工资才五十几块钱,郑董他爸就拿着几十万开始做生意。郑董他爸和他岳父先是从国内买了好多小米和副食品,去俄罗斯………。”

  ”打扰一下。“一个女同学娇滴滴的走到我们近前敬酒,”两位才子聊什么那?这么热闹?我敬你们一杯,我干了,你们随意,你们随意。“

  女同学说完将满满的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

  我和才子也很给她面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女同学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们俩中间,看样子也是不打算走了。

  女同学问我:“夏焱,听说你现在在一家旅游公司做营销策划?‘

  “是这样,我和王总有点私话要聊,改天咱们再聊,好吗?”我不客气地拒绝了女同学的采访。

  因为我无法容忍有人将我的谎言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是谁这么嘴欠?把我编织的谎言拿出去到处炫耀?想了想,除了我妈和我爸,还有谁?

  女同学看上去很不高兴,一句话没说,起身,扭头,恼哼哼地走了。

  “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才子望着女同学的背影小声说,“唉?刚才说到哪儿了?”

  “郑董的老婆。”我逗才子。大不了他翻过闷来我用喝多了搪塞他。

  看来是才子真的喝多了,目光呆滞,思维愚钝。

  大才子有点断片地对我说:“对,对,对,郑董的老婆。……郑董废了,可她老婆**极强,可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可一直强忍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后来,郑董的老婆遇到了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帅哥,帅哥疯狂地追求着郑董老婆的钱,她扛不住了。壮着胆子跟那个小伙子睡了一夜。就一夜,结果染上了艾滋…………”

  “呦,聊什么那?把我们全都砍下了。你们这么有缘,你请夏炎一个人不就得了,叫我们来陪什么榜啊?”

  刚才我曾斜眼看到敬酒女同学坐在她的闺蜜前抹眼泪。现在闺蜜为她打抱不平来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看到才子有点生气,赶忙解围:“我这不是在求王总……”我想不出准备乞求王总什么?一时编不下去了……。

  …………

  春节过后,我回到北京。

  其实我的家乡也是北京的一部分,总说回到北京感觉有点别扭。可我一直有种感觉,觉得我不是北京人,而是北京郊区一个山沟沟里走出来的乡下人。

  关娜找过我几次,每次见面都在埋怨孙老师把她耍了。

  我劝关娜:“孙老师耍了咱,咱去找李老师和王老师,别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李老师和王老师帮不上忙,咱去找戴老师和杨老师。”

  我对关娜的揶揄,每次都能招来她的破涕为笑。

  关娜用她那纤纤的细指使劲掐我的胳膊:“讨厌死了你,讨厌死了你,没见过你这么会损人的?”

  关娜天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会有机会。她也不看看每年中戏和北电的毕业生有多少?

  有多少漂亮美媚都不甘心失败,蛰伏在北京城的各个角落,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这些人就会从四面八方集聚过来,相互挣食儿。竞争惨烈,有些美媚难免就要夹叁儿,就要走捷径。

  现在不是八、九十年代京漂女来北京打天下的时代了。那个年代思想开放的有几个?

  当然,事情不是绝对的,万事皆有可能。就像做生意一样,郑董的爸爸当年不是也已经把钱赔光了?照样东山再起。不知不觉我又想到了郑董……。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那个中年男人时不时地都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怎么也无法将他从我脑海中抹去。

  在酒吧唱歌,倘若客人点了一首我不太熟悉的曲子,我便会连连出错。以前不会出现这类问题。现在这样是因为我的思想无法集中。

  我的舅舅和郑董像鬼魂一样缠绕着我。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可怜人,一个是学富五车的可怜人。

  倘若将这两个可怜人捆绑在一起,那将是精神与物质最完美的结合。舅舅会用他渊博的知识填补郑董精神上的空虚,郑董会用他巨大的财力满足舅舅物质上的匮乏。

  郑董不是一直想找一个说知心话的人吗?舅舅何尝不想找一个?

  每当酒吧走进一个文质彬彬体态微胖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我总会丢了魂似的把唱到一半的歌曲抛弃,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来者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为此,我被炒了两次鱿鱼。

  刚搬到龙潭公园那会儿,我整理衣物,发现了关娜送给我的那张名片,一张很别致的名片。

  名片上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头衔,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无业游民,郑建东。下面是联系电话。

  我壮着胆子拨打电话,回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这个人在我世界里彻底地消失了。

  每次见到关娜,我都会问:“那个中年男人最近有没有来过酒吧?”

  起初关娜并未介意,问的次数多了,关娜会用疑问、探究、不解的眼神看我。

  终于有一天,关娜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说:“夏炎,你要是真想卖,我帮你找个女的。同性之间多恶心?”

鸡叫凤鸣最新章节 https://m.qiuxiaoshuo.org/read-152425/ !求小说网,有求必应!